细细回忆,挨家挨户搜寻,似乎都有梨树,左边邻居家是雪花梨,后门是酸梨,小个,最不好吃,可以酿酒,后门的后门,挨着小河边,是鸭梨,皮糙肉厚,种的年头久,高大威武,采果子时得架梯子,爬上去刚好坐在树干上,两个小孩问题不大,或者直接从屋顶踩上树。
我家院子里,爷爷也栽了一棵,爷爷是个不成功的农夫,种过夭折的哈密瓜、30厘米高的甘蔗、地雷般大的西瓜,还有跟童年时期的我一样高的梨树。别人家梨花在早春开出交响乐的气势,我会体贴提醒那些野孩子:树上有毛毛虫,别爬。
后来到无锡,2011年春,闲没事,开车在雪浪镇转悠,转悠到雪浪山上,路遇蒋子书院,喝碗茶,上厕所,在后门发现一株梨花,站在角落,已开到尾声,花是花,叶是叶,有风,清香几乎不可闻,怕是被书院前的茶香掩盖,几只蜜蜂。我们互看一会儿,算是认识了。
往后几年花期去过几次,时间不对,或者没开花,或者花已谢,倒也不坏,那么记忆里就全是初次见面的样子,今年再去,已消失不见。
宝界公园有片梨花林,人工栽种,前些年路过,走了走,然后离开,也不想念。再后来随大队在莫干山法国山居,盛夏,说是有梨子酒,招呼着来些尝尝,服务生装在精致小杯里端上来,蒸馏酒,度数极高,尝不出梨子味,也不是李子味,毒药一般的白酒味,一线穿喉。
大地的奇妙,在于随风飘来一粒种子,或者鸟儿在天上刚好肚子痛,来年只要不是人常踩的路径,石缝间、草丛里、树下水边,又冒了个尖儿出来,长着长着,开了梨花,也没人施肥,也没人浇水,开的好与不好,也没人期待,梨子甜不甜,可能让端茶大婶惦记了几天,不甜也没所谓,不种不收的。
大学期间有次回老家,后门酸梨人家铁将军把门,杂草从台阶里长出来,有日子没人收拾的样子,一树累累的深褐色梨子,压得树枝都弯了,鸟站在枝头啄着吃,酸梨皮厚,鸟雀意思几口一跺脚飞走,惊的几只熟透的梨子掉落在地,撞上先下地的兄弟们,滚出尺把远,铺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