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月亮出奇的好,我的心情也好得很,脑海里没有什么纷扰,但就是睡不着,很少有人因为心情好而睡不着觉的。今晚的失眠也和平时很不一样,它没有辗转反侧,只是很安静地绻卧在床的一个角落。虽然明天还要一整天早八晚五的工作,但是,我还是任性地放纵自己的思想,一些记忆的碎片慢慢地在脑海里漂浮。
40年前,在辽宁大学中文系的阶梯大教室首次见到斌时,只觉得这个人怪怪的,听老师授课后,间休的时候,座位找不到了,尤其是座位上的书本特别重要。看他着急的样子,我便陪他回忆陪他找,终于找到了。这个相识的过程,看起来挺好笑、也挺幽默的,至少给我的初识印象这个人挺“大条”或“没心没肺”的。
接触以后,越来越感到这人特实在,和人挺随合,心胸还宽广,是一个不错的同学。由此我们以复习为缘开始相处。每逢考试前复习,我们总凑在一起,背题、解题、交流学习笔记。在家复习功课时腻了,便一起去距斌家不远的东北大学,在校园的绿荫下继续苦读复习,来这里学习的气氛浓郁,环境又好,总能给人以积极向上的力量。
四年后,经过不懈的努力,我们毕业了。可喜的是,或者是人为或者真是缘,我们己经成为最好的同学。此后,我们中断了几年时间,各忙各的工作。据说,斌做为人才入库从集体企业的汽车转向器厂考入铁路,我替他高兴也很羡慕。
不久,传来他要结婚的消息。再次的重逢,是在斌的婚礼上,我默默为他祝福,祝他幸福。然而,好景不常,九年后传来斌离婚的不好消息,带着半信半疑的心绪,我去了他家。家里已经空荡荡,触物思人,也很伤感。这时的斌看上去十分坚强,脸上没有留露半点忧伤,看到我来便说“哥们,我们下楼喝酒去。”
楼下的小酒馆,二瓶啤酒落肚,斌诉说婚后的经历。她是一个性情暴躁,反复无常的女人,总拿别人的丈夫与自己的丈夫比,做事蛮横且不加考虑,时常与婆婆吵架。斌开始还在忍受,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维持着。可是,她是一个不容易被人说服的女人,时间久了无奈分道扬镖。接下来的日子,斌的艰苦岁月开始了。九岁的女儿需要抚养,尽管有时奶奶也能帮忙,但更多的时间,是斌在边工作,边照顾孩子生活起居,功课辅导。天有不测风云,这期间,女儿患了免疫力低下的病症,为此,斌又增加一份工作,无论寒冬雪花飘飘,他推着自行车驮着女儿四处看病。无论酷暑,风雨无阻带着孩子补课。无论回来多晚,都在辅导孩子作业后,仍拖着疲惫的身体,揉着腥松的眼睛煎熬中药到夜半。这一治疗就是三年的光景,女儿病情终于有了好转。
皎洁的月光如水,透过夜幕洒进室内,星星一眨一眨,仿佛还在关注斌子命运。不久母亲病故,斌子爷俩搬到父亲的住处,因为要照顾患脑血栓的老爸。
为了照顾父亲,斌谢绝了一切外事活动,八小时工作后在家陪老人。侍候病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吃饭的时候,父亲的口水流到碗里或者吃的四处都是饭粒,无奈斌只有一口一口的喂着吃。父亲大小便失禁时,斌不嫌脏臭不耐其烦地洗。几次去他父亲家,目睹吃饭和洗尿湿棉裤的情景,对此,我看了都心疼。
值得斌心理安慰的是,女儿上大学了,以优异成绩考入辽宁医学院。这段时间,我与斌的接触频繁一些,休息日经常到他家蹭饭去,半是陪他,半是想帮他做点家务。这些日子,也是斌最快乐的时光。
有一次晚间去他家,发现有一个陌生的女人,人挺消瘦,白净,披肩发,经斌介绍姓段,省广告学院的,是他新结识的女朋友。
吃饭时,斌给我拉到厨房说,这是为了不违父命而为之,请原谅没事先告知。
我太理解了,不论是为斌今后之着想,还是眼下侍候老人都缺帮手啊。夜色正浓,月儿游走在星际之间,世上的万物笼罩在夜幕里。父亲在生命的弥留之际看到与斌相处的女朋友,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在接下来的时间,邻居常听到小屋里的吟诗做赋,欢声欢语,老人家留露出幸福的笑容。岁月流逝,两年后,斌的父亲撒手人寰。本以为祖上留下的老房子能让斌及女儿遮风挡雨,度过充满希望、充满幸福的后半生。怎奈手足不允,将遗产一分为四。斌看到手里的钱,不够买房的(原来的房子已给了前妻),无奈,又从妹借些,在城郊买了一处二茬房,好在有个栖身之地呀。
其实,我们有很多相象的地方,就像一列火车,在没有到达某个站点前只能一直往前开,我们的轨道虽然有幸能在某个站点交叉,但是,显然我们的目标不同,所以方向也是相反的。斌要的是自由与尊严,而前妻追求的是虚荣与霸权,所以,有的时候,不,大部分的时候需要自我反省,走出来,才能寻找到新的方向。
……
透过窗户,纯纯的月色静静地淌入斌郊外的小屋,我仿佛看到斌与小段举案齐眉,珠联壁合的幸福身影;仿佛看到斌手捧女儿大学毕业证书会心的笑脸,仿佛看到他对未来生活的向往……我的思绪已经断流,夜已经很深,我终于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