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

  • 作者: 林皖红
  • 来源:美文阅读网
  • 发表于2017-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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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

      1、

      西北风刮了一天,大地刮的梆梆硬,天清冷清冷的。我不想打牌,便早早就回了家,龟缩在房间里,这种天气,有谁愿意在外面挨冻呢。

      吃过晚饭,无所事事,早早的上了床,坐在被窝里看电视。现在是晚上六点钟,并没有我想看的节目,虽然我不停的变换频道,努力寻找着,还是一无所获。

      转换频道的嘈杂声不停的刺激着人的神经,令人心烦,但我还是不停地寻找,因为我太无聊了。

      妻子皱起眉头:“你烦不烦啊,一刻都不消停,早知这样,还不如让你出去打麻将。”

      我是因为无聊,才在牌桌上消磨时间,但我很厌恶那里浑浊的空气,它常令我头昏目眩。试想,每天在那烟雾缭绕的环境里坐上几个小时,这和慢性自杀能有多大区别,这也是妻子反对我打牌的最大理由。

      我常想,人活到这个份上,实在和动物差不多,一个人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吃饭、睡觉,再也无所事事,生活即无新鲜感,也没有对未来的希冀,只是周而复始的重复着单调的生活,等待着生命的终结。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行尸走肉的含义,说的就是说我们这些人。

      以前的我可不是这样,那时的生活充满了激情,充满了幻想,现在想想,虽然有些不切合实际,但那时人却活的有滋有味。每天都用有限的时间安排令人心醉的业余爱好,追求着离我很遥远的梦,用希望编织的每一天的生活才是充实的人生。

      不知什么时候一切都变了,也许缘于那些无法实现的梦渐渐消磨了意志,也许缘于生活的艰辛而不得不作些割舍,总之,人有了一点放弃,那就会失去更多。

      新闻联播时间到了,这挡节目我勉强可以接受,不是我不关心国家大事,我认为,这档节目里太多的内容不是新闻,充其量只能算是报道。记得有人给新闻下了这样一个定义: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才是新闻。你瞧,这个定义下的多么精准。

      2、

      敲门声在冬夜里沿着楼梯盘旋、回响,显得空旷幽深。我看看钟,九点多了,我猜不出这时会有谁来造访。

      用门可罗雀来形容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人家丝毫不过分,你想,一没权、二没钱,你拿什么和别人交往?即使有几个朋友,也各自为生活奔波,来往次数也极为稀少。我一边穿衣,一边在脑海里搜索着来的是谁。

      果然是他,老叶,让我猜着了。不过,令人纳闷的是,这个老叶可是个守时奴,他常说,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今天在用时上可有一点奢侈。

      老叶脱下帽子,拍打掉身上的雪花,带着歉意的微笑,他进门时,一股寒气涌了进来,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天真冷啊。

      老叶也不坐下,从紧裹的大衣里拿出一本书:“这是拙作,请你雅正。”

      这老兄说话文文绉绉的,有些人听不惯,就说他酸,老叶知道了,也不见怪,仍然改不掉他这‘酸’。

      老叶出书了,这大出我的意料之外,我接过来,《黄梅缘》这本他潜心三年的书终于附印了。难怪他这么高兴,夜半造访,是想让我分享他的喜悦。

      我为老叶高兴。三年前老叶决定写这本书的时候,许多人都认为他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他不可能坚持下去的,老叶很淡定,他承认,自己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老叶说,他还有稿子要赶,就不坐了,他茶也没喝一口就匆匆地走了。

      房间内留下淡淡的油墨清香。

      3、

      “别说,老叶这书写的还真不错,挺吸引人的。”妻一口气读完了第一章,放下书评价说。

      “好了,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是啊,明天还要上班呢。”

      妻关了灯,屋内陷入了一片黑暗,渐渐地,人的视觉开始适应了环境,从窗户射进来的路灯的光亮最终显示出了它的力量,屋内也由黑暗变的光线柔和起来。

      我知道妻并没有睡着,也许她还沉浸在老叶书中所描写的情节中,也许她在往事的海洋中寻觅。

      “什么时候能看到你写的书啊?”妻突然发问,原来她在想这件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没有作答,心说,此生可能没戏了,我已经几年没写东西了,现在还没有重出江湖的打算。

      “你这人缺的就是毅力和信心,你的基础并不比老叶差,要是坚持下来,说不定还是会有成果的。”妻的话充满了惋惜。

      妻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当年我们这个文学小组还是我最先在市级刊物上发表小说,一篇《梧桐树下》不但给我赢得了声誉,也赢得了她的芳心,最终嫁给了我,成了我现在的妻子。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寂,我和妻都在想着心事,我想的最多的是对自己惰性的谴责,妻想的是什么呢?

      二、

      1、

      妻在两年前就下岗了,那段日子对妻是个噩梦,我不需要太费力的回忆,就能记起那段日子的点点滴滴,因为它已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脑海里,那种痛我至今还记忆犹新。

      那天妻回来的比较早,我休假在家,忙完家务后坐在那张旧桌旁进行我的创作,我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时抬起了头,看到妻在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有些惶恐,该烧晚饭了。

      我无意中看了一下钟,才四点,我惊异妻为什么会回来的那么早。

      深秋的风从窗子里灌了进来,带来了浓浓的寒意,我起身关了窗。

      妻还定定地站在那,她为什么不坐呢,我想和妻开句玩笑,突然发现妻的表情很古怪,脸上没有丝毫笑意,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身躯在嗦嗦地颤动着,她是在外面受了委屈还是生病了?

      我拿了件衣服给妻披上。

      妻顺势扑在我的怀里低声缀泣起来,泪水糯湿了我的肩膀,我没有问为什么,任凭她畅快的哭泣着,发泄是排遣委屈的最好办法。

      我的肩膀是妻暂避风雨的港湾,她在这里得到了庇护,感受到了安全,哭声渐渐停止了,她依在我的怀里,泪水干涸了,呼吸也均匀了,一切都将风平浪静。

      下面应该是揭晓谜底的时候了。

      我拧了把毛巾给妻擦脸,反而又惹得妻泪眼婆娑了。

      “好了,别哭了。”我想是时候正视问题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就算有天大的事,我俩一起承担。”

      “我下岗了。”妻哽咽着说。

      这低得像蚊子叫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却不谛响了个惊雷,将我震傻了足足两分钟,我很快清醒了过来,这时候我应该保持冷静,这个家要想过下去,就不能两个人同时崩溃。

      不,一个人崩溃都不行,我要接受这个现实,要劝妻也接受它,咱小老百姓活在这世上就应该接受各种磨难。

      “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不就是下岗吗。”我故作轻松地说。

      妻抬起头来,她的眼神里分明露出了难以置信,这还不算是天塌了吗?

      确实是天塌了,我们的收入本就不高,现在缺了半边天,这今后的日子可就更难了,但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

      “你想啊,这下岗又不是咱一家,大家能过我们为什么不能过?再说咱不是早就羡慕那些在家的全职太太,现在好了,有你在家,我回来也可吃口热饭,当甩手大掌柜了。”

      “那爸妈的养老钱,孩子的学费都咋办?”

      “车到山前必有路,好了,做饭去吧,我的好太太,我饿了。”

      妻开心不起来,仍是满脸愁容:“你还真当你是老板了。”

      妻的心结在一点点解开,她悠悠地说:“这今后的日子再难,咱也得一天天过下去。”

      2、

      我的内心远不够强大,我在妻面前的表现纯属装腔作势,目的是将自己内心的脆弱掩藏起来,宽慰妻也是宽慰自己,在帮妻找回勇气的时候,也在寻找我的生活勇气,这不是自欺欺人,也不是虚伪,这只是一个自我疗伤的办法。

      我将自己包裹得很好,一切平静如水,没有波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尽管我的内心在流血。

      “太太,饭好了吗?”进门后,我装腔作势地喊。

      妻面无表情地从厨房出来,我知道饭没有做好。

      我解下妻身上的围裙给自己系上,用衣袖揩去了妻头上的汗:“我最近新学了一道菜——糖醋里脊,你就等着欣赏我的手艺吧。”

      我很快就为这句话后悔了,做饭就做饭吧,偏说这不着边际的话,家里没有一两肉,我拿什么去做糖醋里脊?

      妻的脸色变了,脸上飘着忧愁的云。

      “嗨,都怪我没讲清楚,这道菜叫素里脊。”我只能说瞎话了。

      妻将信将疑地看着我,我将妻推到厅里:“你就好好休息吧,可不许偷艺哦。”

      回到厨房后我开始发愁了,怎样将茄子变成素里脊,管它呢,将茄子用糖醋里脊的方法烧了,你叫它糖醋茄子也罢,叫素里脊也好,名字是人起的。

      吃饭的时候,妻夹起一块茄子:“这就是你说的素里脊?”

      我说是,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妻对我这道自创菜的评价。

      妻偿了一口,脸上露出了惊喜:“你这道菜真的不错,很有特色。”

      就在我沾沾自喜的时候,妻叹了口气:“这些年家务事你做的多,我今后就是一个闲人了,家务事都交给我吧。”

      话是这样说,但事不能这样做,妻现在的情绪还不稳定,要是将家务事全丢给了她,不出三天,保准会闹情绪。

      那天,我正将洗好的衣服折叠起来,妻拿起一件衬衣:“你这衣服是怎么洗的?衣领还是这么脏,穿出去还不丢死人。”

      妻原来不是这样挑剔的人,自下岗以后,她的气就没顺过。

      我陪着小心,给妻倒了一杯水:“别生气了,等下我再重洗。”

      妻的手指几乎戳到我的头上:“说了多少遍了,洗衬衣不要用洗衣机,你瞧,都洗坏了。”

      “你说的对,下次一定注意,我就是你的洗衣机。”

      看到我俯首帖耳的样子,妻乐了:“你这个洗衣机还是节能型的。”

      这是妻几天来第一次有了笑容,她心里的坎应该快过去了,可我心里的坎呢?我的心里充满了苦涩,接下来的日子才是真正考验的开始。

      这天晚饭后,我接到一个朋友邀请我出去玩的电话,妻说:“这段日子辛苦你了,去找你的朋友散散心吧。”

      这天晚上,我学会了打麻将。

      3、

      麻将是魔鬼,一旦认识了它,它就会勾走你的魂魄,让你时刻心痒痒,难怪中国人这么喜欢打麻将,这就是麻将的魔力吗?

      我们那个小镇并不大,你如果从街头到街尾走一趟,你可以看到二里多长的街道两旁至少有十几桌麻将,这还不包括麻将室里的和那些躲在房子深处的,说家家户户都有人打麻将,丝毫不夸张。

      麻将能让人上瘾,也可以让人忘忧,只有在麻将桌上,我才能真正忘记妻的下岗给我带来的痛楚。

      回到家看到妻的忧郁的目光我就会回到现实,就会感到愧疚,我不该将妻一个人留在家里。

      妻的鼻子皱了起来。

      我不抽烟,一定是那些牌友们烟抽的太多了,在我的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烟味。我抱歉地笑笑,然后识趣地走进盥洗室将外衣脱下来,用凉水狠狠地搓自己的皮肤。

      “从今后,我再也不打麻将了。”我咬牙切齿地保证。

      妻很惊讶地看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凭空冒出这么一句话,因为她从头至尾没有说过一句反对我打麻将的话。

      妻定定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及其复杂,既有对这句话的赞许,又有着深深的歉疚。

      “是我拖累你了,如果麻将能让你暂时忘记忧愁你就去吧。”

      “夫妻本是一体,没有谁拖累谁的问题,如果我是一个有本事的人,何需要你去工作?”

      我大声抗议。

      “你不要生气。我还有事要和你商量哩。”

      我没有生气,因为我说的是实话,我没有显赫的家庭背景,也不是富二代,我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像蝼蚁一般地活着,所以每个月都离不开妻的一千多元的工钱。

      没有这笔钱,活下去真的很难。

      “这几天,我并没有在家呆着。”妻说。

      怪不得,我每次下班回来,妻还在匆匆忙忙地做饭,家务事基本都没做,我还以为她在闹思想,就原谅了她。

      “出去散散心也好。”我说。

      “你以为我是出去玩了?”妻嗔怪地说。

      妻的情绪不错,我也受到了感染,心情好了起来,我急切地想知道妻这几天都在忙什么。

      “我找到事情了。”

      妻不说是什么事情,是在故意吊我的胃口,我也故意装作不感兴趣,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一家餐厅的老板愿意要我,说好了明天就上班。”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几天来笼罩在家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欢笑又回来了,咱小老百姓就容易满足。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搅得我一夜没睡好。

      三、

      1、

      双休日妻上晚班,她提议去逛街,这可是少有的事,妻不像其它女人那样,没事就往商店钻,不买也要看看,饱饱眼福。妻不一样,除非有必要,月余也不去一次,说原因也很简单,除了生活费,我们没有太多的活动资金,妻不想因为看中的东西因没钱买而懊丧。说白了,是人都一样,都有购物欲,关键取决于金钱和自制力。

      我昨晚没休息好,头有些疼,想多睡一会,妻不答应,她态度很坚决,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妻难得有这样的兴致,得,舍命陪君子吧,我努力作出高兴的样子,这也是我们夫妻多年没有战争的诀窍,那就是互相谦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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