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晚,我再次接到了沈黛的电话,她的声音充满焦虑和不安:“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反反复复的就是这两句诗。我的头皮开始发麻,感觉头发都竖了起来,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沈黛犯病了。
岑宇:
冬至那天,我们总算从S市的工地上撤下来。临行前我没告诉苏瑾,想要给她一个惊喜。那晚一上飞机,我就开始酝酿着一场隆重的性事。可飞机刚落地,我却接到了她的电话:“我正在车上,要出差一周……”给她的惊喜和我们的性事,都在那一刻,骤降至冰点。一旁的铁哥们儿黎康看出了我的落寞,就拉我去他家喝酒。
我初次见到了黎康的妻子沈黛。据说,沈黛结婚的前一天还在精神病医院住院,至于细节,他从未对我说过,可我还是知道了。沈黛长得极美,令人词穷的美。其实美女我见过不少,但沈黛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不一样,反正就是不一样,好多天之后,我心里还是放不下她。
只是沈黛不爱笑,简直就是不笑,那晚我没有看见她笑过,哪怕是半次。也许这不算是个毛病,沈黛不笑就已经够美丽了,再一笑也许就要惹祸了。
一周后,苏瑾出差回来,我们回请了一顿。自此,两家互有往来,连孩子都成了好朋友。苏瑾在床上跟我说:“沈黛要是疯子,我就是傻子。她才不疯呢,看她拿捏的!”我了解自己的老婆,她绝对就是嫉妒。
黎康:
春节后,两家又聚了一回。
饭吃到一半时,坐在对面的苏瑾一只脚突然就爬上了我的腿,即使隔着一条线裤,我依然能感觉到那绝对是在挑逗……我不明白苏瑾为何要这样,赶紧撤开我的腿。苏瑾真是老道,桌布下面的脚在忙碌,上面的嘴巴也没闲着,正热情洋溢地跟沈黛说着笑话,而她的眼睛根本就没瞅我一下。旁边的岑宇听得哈哈大笑,可我却丝毫笑不出来,简直都要冒汗了。
我正暗自诧异时,沈黛突然站起身来,我就知道要坏事了。从她黑洞洞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不能压抑的愤怒,我很害怕它变成一种不能控制的狂潮。
沈黛冷笑了一声,抬手掀起了杏黄色的桌布,我眼睁睁地看着一只珍贵的鲍鱼就飞到了苏瑾的脸上。
苏瑾,这个疯女人,她险些毁了我的生活!
苏瑾:
我就知道,沈黛根本没疯,要么就是装疯。我撩拨她老公,她的反应确实很激烈,然而却未失控。一个人到底疯还是不疯,我认为这是唯一的坐标。
晚上,老公问我:“今晚沈黛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说:“一个疯子哪里用得着理由,想疯就疯呗。”
我知道我丈夫,别说他本来就稀里糊涂的,就是他清醒着,这时候也迷糊了。不过,他也有独具慧眼的时候,他说:“看你一身珠光宝气的,简直是刚进城的地主婆,你看人家沈黛,素素的,那叫一个雅。”
要说沈黛这人还真不简单。开出租车,炒股票,炒黄金,连养的儿子也十分出色。尤其让人无法容忍的是,她还那么漂亮,身上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我不会承认那就是气质。我当然要压住她,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折。
这就是我为何要向黎康下手的原因。
沈黛:
我对苏瑾本没有什么好印象,在上次聚餐之后,对她除了讨厌,更多了一份戒心。
我明天准备去威海买海景房,黎康很高兴,他打电话告诉了岑宇。一旁的苏瑾听了,咬牙切齿地说:“这个疯子,真是邪门。”
岑宇赶紧挂掉电话,但黎康还是听见了,随口骂了一句:“她简直就是一个疯子。”我知道黎康和岑宇是铁哥们儿,他一定是在骂苏瑾。
疯子。结婚十年来,我还是头一次听黎康说这个词。但是,我觉得我没有问题,十年前的那个恶梦彻底消失了,现在我比谁都清醒。
刚才黎康骂得绝对一针见血,苏瑾真不是善类。元宵节那晚夜班司机有事,请我替班两个小时。一趟火车进站之后我的车上了一男一女,那女的是苏瑾,而男的却不是岑宇。没等我张口打招呼,两个人就在后座抱在一起了,我从后视镜里看到那种情况就没法吱声了,只好目视前方等待他们腾出空闲的时候告诉我去哪儿。男人终于含混地说了一句:“江南宾馆。”我启动了车子不久,后座便传来老鼠爱大米的手机铃声,这回是苏瑾的声音:“茵茵,好好和奶奶在家待着,别乱跑,妈妈明天才能办完事往回返,后天到家……”
苏瑾的这个秘密,因为无耻,我不会去传播。
黎康: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很想念沈黛,她一个人在威海忙碌,她可真棒,自己设计装修方案,自己遴选装修公司。每一步进展她都用数码相机拍下来发到我的邮箱里,要我先睹为快。客厅墙上有一幅我喜欢的书法条幅,是海子的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俩常打电话,沈黛电话里的笑声很响亮,欢快的语调没有一点倦意,让我很安心。
可是那晚,我再次接到了沈黛的电话,她的声音充满焦虑和不安:“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反反复复的就是这两句诗。我的头皮开始发麻,感觉头发都竖了起来,我知道怎么回事了——沈黛犯病了。
她很敏感,就是一只不知名的小虫子飞进屋里她也能捕捉到异样,目光和身体都随着飞虫战栗。口中不停地朗诵着海子的那句诗,这一次比十年前还要厉害。黑夜里,我独自一人跑出家门,放声狂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岑宇:
我现在才知道黎康也是脆弱的。没有谁是钢铁炼成的,再刚强的男人也有被难住的时候。黎康头发胡子都乱蓬蓬的,眼球密布血丝。
沈黛那么美的一个人,此刻头发凌乱,眼神呆滞面色苍白如纸。她口中连珠炮似的发出呓语: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黎康不让我给他打手机,只允许我每天凌晨时可以给他发一条短信。他跟我解释说:“沈黛只有在凌晨时才会短暂地打个盹,她醒着的时候,害怕声音,尤其是手机铃声。我的手机一响,她就惊叫着撕扯自己的头发。”#p#分页标题#e#
过了好半天,我问黎康:“那嫂子的手机呢?”
“早让她自己砸碎了。”说到这儿,他忽然自言自语道,“沈黛为什么那么害怕手机的铃声呢?是不是有谁打电话骚扰她了,或者说了什么刺激她的话?”
黎康自语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我想到了苏瑾。苏瑾没有和我一起去医院探望沈黛,我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以她的个性,从来都喜欢热闹,不怕事情的。
她一定是不愿意见沈黛!
疑窦顿生,苏瑾到底做了什么?黎康是我的哥们儿,我视他为我的亲兄弟,沈黛是黎康挚爱的老婆,当然如同我的亲嫂子。回家后,我一定得问问苏瑾。
“你到底做了什么?”我扑了上去,把苏瑾压在身下扼住她的脖子毫无控制地咆哮,我听到了苏瑾骨节咯吱咯吱的声音。苏瑾害怕了,她喘息着说:“我知道了沈黛十二年前发疯的秘密……她为什么进了疯人院,沈黛十八岁时就被人强暴了……”
“住口!混蛋!你住口!”我大叫着,但是,惊人的消息让我手脚发麻、无力。
苏瑾的声音重新高亢起来:“不,我不住口!你混蛋,你和黎康都混蛋。就是这样的女人,你把她吹上了天,黎康还捧在手里当个宝。哈哈,你们男人真是混蛋,大混蛋!”
“住口!你不配说她,不配,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我的手重新加力。
“让我提鞋?永远别想。”她哑着嗓子叫道,“这回好看了,让黎康去疯人院给沈黛提鞋去吧,去吧,那个疯子再也不会自己穿鞋了。”
“你疯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苏瑾慢慢收住了笑纹,接着朝我的脸上哈了一口气,缓缓地说:“没做什么,我只是向她讨教一下,被人强奸是什么滋味。”
天呐!我一巴掌向苏瑾的脸用力扇过去……
苏瑾:
知道沈黛的病因,纯粹是偶然。
那两天岑宇刚好不在家,晚上刑警队的相好大匡就过来了,他拿起床头柜上摆着的小相框,端详良久。那张照片其实很搞笑,是四个人的合照,我们两口子和黎康两口子,岑宇当成珍宝一样精心修饰一番摆在柜子上。可是大匡把照片放回柜子上时突然说了一句令我非常感兴趣的话:“那个女人我见过。”
“哪个女人?”我猛的一惊,随即打消了顾虑,我知道,沈黛是那种不开窍的女人,不会和大匡有什么事情的,“你说沈黛啊?”我问。
“对,我想起来了,她是叫沈黛。”大匡点上一支烟说,“你还记得十年——不,确切地说是十二年前,暴三儿挟持少女案吗?那是我们市成立以来发生的第一起劫持人质案。暴三儿挟持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在一座烂尾楼里和警察对抗。那个女孩就是她。”
我当然记得,那是震动一时的大案,因为当时我也十八岁,不时要被父母叮嘱一番的。但为了慎重起见,我说:“十二年前的事情,物是人非,单凭一张照片,你能确定她就是沈黛吗?”
“有一种东西,对我们警察来说永远不会变。”
“那是什么?”我很感兴趣(美文网 meiwen.com.cn)。
大匡没有回答,只是像歹徒般扑了过来。事后他对我讲了那个故事里的一些鲜为人知的细枝末节。
大匡走后,我一个人独守空房,除了无聊,还有一丝恐惧。因为大匡临走前说过,元宵节那晚他和我相拥走下出租车时,在不经意间他看见了那女司机的脸,就是这个沈黛。
一想起那只飞到我脸上的鲍鱼,后背就直冒冷汗。直到我看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才有了主意,我可以用它来做点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