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到井冈山,从南昌出发,是长达300公里的高速路段。出了南昌市,旅游大巴一路高速行驶,VCD播放“红歌”联唱,同车的人们纷纷闭目养神,我却被沿途的南国风景吸引了。
也许是雨后初霁,也许南方本来就如此,车窗外弥望的是满眼的翠绿。秀气的山包绵延起伏,浑圆柔美,一律包裹在或浓或淡的绿色植被的衣裙里,只在道路两旁,偶尔露出些红色大地的肌肤,仿佛是特意要提醒着北方的我们,这里果然已是南国了。越过一个山口,满眼的绿色一下子平铺开来,绿茸茸的,像一领大毡子,依了地势,向远方延展,而且,还一畦一畦整齐分割,平整熨帖,那就是稻田了。麦浪,忽然联想到华北平原只有在春末夏初才可见的满眼绿色,只不过,这里没有风,不起“浪”,显得硬朗、平整,色彩也更丰富,几乎一畦一种绿色,估计,那绿的时间也要长久得多。天是蔚蓝蔚蓝的,偶或有几片牛乳般润白的云朵移过远山的圆顶,把这满眼的绿映衬得更加剔透。河流、湖泊,平静如镜,倒映着天的蔚蓝和云的乳白,也把这铺天盖地的绿蕴涵起来,纯净幽远,含蓄蕴藉。
我醉在这绿里,兴致勃勃地用相机记录下来。一路的风景也遂了我的心愿,不停地变换布局,移步换景的美妙走马灯似的在我眼前掠过。“从山阴道上行,山川自相映发,使人应接不暇。”南朝刘义庆的观感,此时与我心有戚戚焉!不过,我深信,刘义庆要比我从容得多,他毕竟只是“道上行”,充其量也不过是骑驴坐车吧,怎么着也不如而今我的高速度,我才是真正的目不暇接的。
我喜欢旅行,更喜欢沿途的一路风景。且不说这里的绿水青山,竹林,荷塘,村落,就是那曲曲弯弯的乡间小路,白墙灰瓦的乡村民居,悠然自得的池中水牛,有时也会带给你不尽的遐思。你看,路上缓缓地跳动着的一辆摩托车,车上红的绿的两个人贴得那么近,那驾车的一定是小伙子,姑娘一定用她的脸颊紧贴着他厚厚的脊背,他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进城,回家,还是奔向那希望的田野?你尽可想象去。
我喜欢旅行,但不愿意把对旅行的热望全部投入到目的地。看一看那些旅游归来的人们吧,那疲惫的身影和失望的眼神都在告诉你:其实,许多景观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美好,期望越高,失望越大。我深信:看景不如听景,听景不如想景。
我喜欢旅行,但不像李白那样“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名山大川固然名不虚传,然而,那是固定下来的风景,全不及路上的来得那么鲜活;旅游胜地也固然很美,然而,那些风景早已是千人吟咏、万人称颂了的,也更是人人眼中所见,“至今已觉不新鲜”;还有一些著名景点呢,比如庐山瀑布,一千多年的沧桑巨变,早已经改变了它的容颜,“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壮美,恐怕只能存在于我们对那著名诗句的咂摸中了。相比之下,路上的风景生动,善变,真实,自然,生活气息浓重,乡土风味盎然,我,更喜欢!
我喜欢旅行,更喜欢有人把人生看做是一次旅行。人生就像旅行,一路风景更是不容错过。一路走来,慢慢行进,不管是良辰美景赏心乐事,还是风风雨雨坎坷泥泞,你都得去经历,去享用。人在旅途,没有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处处紧张,也少有了时时在意的刻意追求,就会拥有一份率性和自然,平添一种从容与淡定。“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那么洒脱,那么惬意!人在旅途,哪里是目的地呢?我们又何尝乐意奔向那个人生的真正归宿?走在自己的路上,享受一路的风景,那才能不枉此生……
VCD里唱着《十送红军》,巍巍井冈就在眼前,当年红军战士踏上两万五千里的漫漫征途时,就是一路伴着这歌声的吧?只是他们并不是旅行,而是为了生存,为自己,更是为他人,是真正的走过人生的征程,他们肯定无意于沿途的风景的,然而,他们却成就了更大的风景,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