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农村的孩子,是叶落故园的游子,游子情深,是漫过草滩清浅的涓涓的流水,可我也只能说罢,有种情感不再那么鲜明。但这撒满枯枝烂草的荒原,四处裸露的红沙岩壁,不是给衣着光鲜的人圣造的,不是给摆弄钱财的人放肆的,更不是给无为青年嫌弃的!
故园不欢迎衣着光鲜的人,所以我喜欢穿的更烂,也习惯两天不洗手和脸,不漱口,满腔蒜味,是故园子女的标签,很自然,很随意,很快乐。一间小小的房子,客厅和卧室总分不开,西墙挂着两千年的壁历,东墙贴着梅兰竹菊,靠北墙的红木方柜上端端正正的摆着二十四英寸的小彩电。干嘛要换呢,为何要换作曲美的沙发和维意的茶几呢。
是故园的人,远游在外,必要喝酒,还要相约赏景,拍照留念,是要挂在朋友圈炫耀:我进了趟寺庙!其实我们十几年的学习生活,也同样是在寺庙。或是轩辕故里,或是宣化石岗,再是秦墓,还有我未见过的,不过是将先灵的尸骨挖出来,让我们凝望,不流泪的缅怀,若我们还识字,不必急于在人潮中合照留念,我以为自己死去倒没这样尊贵。至于为先灵找家,跨省的争抢落址,我是第一次听说,只是惊愕,就不想搞清是怎样的抢法。
“山中有山,山中有人家”我欢喜闲静清雅,有这闲情,我要感激自己身在福中又做梦。这便是韩的家乡,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浑圆而雄壮的山,多给植被覆盖,潺潺的流水,山脚下还有几户矮矮的人家。最淳朴的是农民,最诗意的景色也因有他们,而最让我难忘的,只有两个漂亮的双胞胎女孩。正是暮昏,在那仅有几户人家的乡间小径上,我幸运的遇见了她们。我凝忘着正在玩的她们,很快,她们也停了下来神疑的看着我,微笑着,指着我好像在说什么,随即就跑开了。暮色中望着青布衫条纹裤的背影,我掏出手机,看着照片上她们洗鞋的样子,确是可爱至极:一个端着衣盆,一个拎着鞋子,一个蹲着舀水,一个搓洗鞋子,脸上流露出自然的微笑。我曾将这张照片作过手机的桌面,可它最终不见了,尽管是白不小心删掉的,但这总不能原谅。
孩子,无论处在楼宇,还是在乡村,他们总是快乐的,但我不喜欢小孩。小孩都是一个模样,都有一颗美丽的心,可就是这样,他们给寄托于自己希望的人无限伤害。也许我就是这样的小孩,只是我看不清自己而已。
我欢愉的幼儿时代,从未得到一把木刻手枪,有孩子就又炫耀他的长枪,它可真漂亮!是哪个老师说:城里的孩子没有童年。他也崇拜鲁迅,我也如此,但我们到底不是一路人,迅哥有秉直的傲骨,可我没有,我也不想刻意模仿。只是他的话,我没有听闻第二个老师说过,便至今对他满满的敬畏。说“城里的孩子没有童年”,也不尽然,可惜他们触碰到的多是聚苯乙烯。可爱的他们拥有伟大的充气城堡,蹦蹦床,还有大滑梯。而我的童年,有甘涩的泥土相伴,不知道脏还可以用“洗”来解决。
幼时小院中的砾石,有大有小,有形状或无形状,那是我的天地,我用它创造我的城堡,一块一块搭上去,然后静静的望着它,或围着它转,突然又跑开看动画片。那是不是初版《哈尔的移动城堡》,我记不清了,只知道有一个青年,驾驶着一个带腿的东西,四处漂流,频遭危险。那是我最喜欢看的动画片。
不论是客卧不分的农舍,还是红柱飞檐的庙宇,或是有山有水有人家的韩的家乡,它们都在变化,变的千篇一律,变的品位,变的红黄蓝绿的还要发霉,变的消失不见。只有我那梦想中的城堡,永远保持它那青色的锥型轮廓。一个一个的石子堆砌,一个一个回忆的沉淀,它的尖,毫不畏敛的指向天空,使伪善退缩,使善良变得勇敢。静静的,一天天的,它默默地向天空伸展。人们都说,那里没有天堂,只有相互的伤害,它说:“只要他们喜欢,只要他们不累,就让他们伤害吧,他们无非想要我生命之外……呃……能再给我一块石头吗?他们真是可爱。”
我梦想中的城堡,是不是也在一个小箱子里呢,于是我想起了王子的故事:
小王子问:“能为我画一直羊吗?”
“当然可以,”飞行员微笑着说,“看,你要的羊。”
“不,不是这只。”
……
“这个呢,是箱子。你要的羊就在里面。”
令飞行员吃惊的是,这个小评判的脸上顿时变得容光焕发了。
“我要的就是这个!你说,这只绵羊会要很多草吗?”
“肯定够了。我给你的是只很小的绵羊。”
“不算太小……瞧!它睡着了……”
尽管梦想中的城堡,是一堆失色的瓦砾,也不可能装进箱子里,但我愿意让它和着泥土和雨水,化作故园亘古不变的一砖一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