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过很多地方,吃过很多美食,但我还是非常喜欢吃故乡的折耳根,在我的脑海中,它永远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美食。
一
我的故乡在黔西北纳雍县管辖下的一个贫穷小山村里,村子叫野鸡落村,寨子叫郭家寨,位于东经105度,北纬26度,气候温和,土地肥沃,物产丰饶,山上樱桃一林挨着一林,百鸟欢腾,绿草如茵。
山间是成片的柑橘和水田,水田周围长满了折耳根,味道独特,价格适宜,我家就是离水田不远处,冬暖夏凉,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
故乡郭家寨被大山包围着,地理位置优越,在纳雍与大方交界处,并与大方县猫场镇隔河相望,紧邻著名旅游景区大方九洞天,距县城30公里,距乡政府驻地约15公里,交通十分便利。
寨子历史悠久,宋元时战乱不断,祖先到处迁徙,后来逃难到此地,因此定居下来,可能存在几百年了。自从故乡郭家寨有人住开始,这里的折耳根就开始繁衍了。
因其在折断时爽脆有声,人们习惯称之为“折耳根”。
二
很小很小的时候,故乡的山比现在还绿,水比现在还清澈,折耳根比现在还多。无论是山上还是田野,除了野草、庄稼,就是成片的折耳根。
故乡的折耳根长得很好,它以叶片宽大、根粗壮、味鲜美而著名。吃折耳根可以生吃,凉拌吃,可以泡开水喝,也可以用作炒菜。像折耳根炒腊肉、折耳根炒鸡蛋、折耳根炒土豆等。折耳根是人间美食,虽然味道难闻,但故乡人却视它为“宝贝”,因为它可以降火,防癌症,可以消肿,治支气管炎等。
我读小学的时候非常顽皮,有事没事就喜欢在山上转悠。我喜欢采摘野花、摘野果,更喜欢轻闻折耳根的芳香。故乡的折耳根春天会长出新芽,只是不蹦土而出,在泥土里酝酿几个月,在雨水的滋润下,到四五月份就慢慢开花了。夏天一到,折耳根就长出绿叶,一阵暖风,几夜小雨,田野边的折耳根便会开出白色的花朵,一片片,一朵朵,味道清香。那时的我对折耳根情有独钟,爱不释手,喜欢看,喜欢挖,喜欢吃,也喜欢画。
年纪还小,家里又穷,吃饭没有菜,为了丰富饮食,有点配菜,在黑塘小学读二年级的我,每天放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弟弟去不远处的田野里挖折耳根。折耳根很多,随处可见,但只有田里的长得最好,因此我就喜欢在田野里寻找。
可折耳根长得好的地方挖的人也就多,大多都是些老人和小孩子,大家你争我争,互不忍让。工具很简单,无非就是一把镰刀,一个小口袋,背着一个竹花箩,蹦蹦跳跳,跑来跑去,溪水边,田野里,寻找折耳根的影子。有时候累了不想挖了,有的把镰刀丢在一边,带着扑克,坐在田坎上打扑克,谁输了就去帮别人挖折耳根,赢的坐享其成,而我和弟弟总是静静看着,默默挖着折耳根,从来没有参与过,因为我们没钱,奶奶也不允许我们赌博,说这是坏孩子玩的游戏。
折耳根是故乡的特产,不用种植,不用施肥,夏天到了,地里、田里、山坡上都会长出绵绵不断的折耳根。折耳根的品质也有区别的,比如地里倒是有许多折耳根,可是我和弟弟更喜欢水田边上生长的,因为水田的滋润、风雨的洗涤,这样的折耳根营养更丰富、味道更独特。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小伙伴们打猪草回到家里就玩耍去了,我则拉着弟弟向溪边走去。我们先将折耳根在溪水中缓缓洗干净,一根根整理好,待到没有淤泥后,才带回家里。然后一家人一起折去叶子,捆成一捆捆的,放在篮子里、簸箕里、水缸边。有时候拿去卖,有时候送邻居,有时候则是做成蘸水,拿来下饭,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三
童年的时候,家里特别穷,奶奶年迈,父母又外出,不料遇金融危机,他们只能勉强地维持生活。奶奶年迈,每天都得干农活,松土,除草,施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非常辛苦,收成还不好。我们知道奶奶的艰辛,每有空闲就帮着奶奶干活,奶奶不让我们干活,说要让我们好好读书。我们学习之余总喜欢背着花箩,提着篮子镰刀,到处挖折耳根,很晚才回家。
可是那些岁月每年都遇上干旱,折耳根长得不很好,庄稼更是收成下降,刚过完年,家里吃饭就越来越紧张了,每天都没有菜吃。为了给奶奶减轻些负担,让生活变得好些,每天下午放学后我都会拿着镰刀带着锄头去自家田里挖一些折耳根,有时也去别人家地里,只要不破坏别人的庄稼,人家一般不会管的。
折耳根挖回来,先藏起来,待到赶集时悄悄地卖掉,再买回些许盐巴酱醋和学习用品,不让奶奶忧心,同时也给她一个惊喜,而奶奶每次都会批评我,说是让我好好学习,不要因为挖折耳根耽误学习,家里的事让我不用担心,她自己能解决的,我频频点头答应着,但偶尔还会偷偷摸摸地去挖折耳根。
有一次因为去挖折耳根,出了一件大事。中午挖了折耳根才去上课的,那是寒冷的冬天,北风刺骨,气温很低,天空灰蒙蒙一片。
由于上课没精神,半天没吃饭,又被雨淋了,回来时还被荆棘划伤了,几天后,我的额头上突然长出了一些红肿疮。我和弟弟去了医院几次,花了十几块钱也看不好,还被同学嘲笑,我担心极了,只有悄悄地告诉奶奶,看看她有没有办法。
奶奶听罢不急不躁,先是批评了我一通,然后说是不是又去挖折耳根去了,看我不说话,她让我坐在椅子上,语重心长地说她有办法,不用担心。她先在屋里拿出一把锄头,然后佝偻着身体走到院子里,不一会儿就挖来一把嫩嫩的折耳根,接着打来一盆水,她细细地把它洗干净,然后拿了几根放在嘴里三五分钟,慢慢地将茎叶嚼碎,接着轻轻地在我头上敷上。每天重复一次,一个星期左右,我的头上的疮就奇迹般地完全好了。
折耳根竟然有这个奇效,我很纳闷,就问奶奶,奶奶告诉我,折耳根是非常健康的绿色食品,它不但有很高的营养价值,而且还有清热解毒、增强机体免疫力,也有镇痛、止咳、止血等功效。奶奶大字不识一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没想到她会懂这些,心里暗暗地佩服奶奶真的了不起!
四
故乡的折耳根,只要有水田有土的地方就有它的身影,它深受故乡人民的喜爱。在故乡,没有一个人不喜欢折耳根的,都是从小吃到大的呢!
在故乡折耳根有很多的吃法,除了凉拌吃得清脆爽口以外,我最喜欢折耳根炒鸡蛋了。“折耳根炒鸡蛋”制作过程特别巧妙,首先得先将折耳根洗干净,一遍又一遍,再将其连同嫩芽掐成长约一寸的段,整整齐齐地放在准备好的得盘子里,再用清水淘洗一遍,然后从铁罐子里摸出两个母鸡刚下的鸡蛋,打在碗里,用筷子不停地搅拌。待到鸡蛋混合一起,开火,在锅里放油,几分钟后,锅里油辣了起来,倒入弄好的折耳根,不断地翻炒,品尝一下,感觉熟后,倒入鸡蛋,慢慢翻炒,盖上锅盖,几分钟后鸡蛋炒好,撒上点盐,放入各种佐料,就可以出锅食用了。
这种方法制作出的折耳根,味鲜爽口、脆嫩,富有特殊的芳香,细细咀嚼,越嚼越香,会使人的食欲大增。老人们吃着折耳根,再喝上几盅自己特酿的小酒,那是一种别具情趣的享受。
故乡人民都特别爱吃折耳根,早中晚的餐桌上折耳根必不可少。麻辣豆腐有折耳根,炒洋芋有折耳根,蛋包糯米饭有折耳根,丝娃娃有折耳根,沾水佐料也有折耳根……总之,离开了折耳根就咽不下菜,天天吃,顿顿吃,总也吃不厌。可以这样讲,折耳根已经成为故乡人心里一种永远不舍的情结。
我爱故乡,更爱故乡的折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