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九点三十下班。骑着车就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对另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喊:“要水吗?”怀里揣着的两瓶矿泉水有着欲舍不舍的姿势。我放慢速度看了看她们,与周围,一群孩子,几个女人与男人。他们有着惊似的外貌,泥土般黝黑的肌肤,粘腻的头发,与褴褛的衣裳。一个坐在草席上的女人扯着嘴角,像是在笑,看起来却比哭来得更加凄惨与悲伤,几个跳动的孩子也陆续地躺了下来。我没有停下脚步,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天上,天上没有月亮,想起一首歌的名字:星星,是穷人的钻石。是的,只有星星,才会属于这些流浪的人们。
妻儿早已入睡,而我,想起1998的广州。漫无目的地散步。忘了什么街什么路。途中经过一条路,路很宽,两边是将要拆迁的旧房,灰暗没落。像是行走于一片废墟之中。关于废墟,总会让我想起“世界末日”四字,那时爱极了齐秦的这首歌,也爱极了法国预言家诺查丹玛斯关于末日的预言,而我早已为自己这一天设好了一个框:我将会在一片废墟之中安静地等待末日,天空是灰色的,除了残垣断壁,便是空旷的荒野,所有的景物,都是出奇的灰。我想我会在这么一片灰中,爆裂或沉没。
旧房的过道上,躺满了民工与流浪汉。有人在说话,有人闭着眼睛,有人拍打着蚊子。裸露的身体。黑色的肌肤。仰着的灰色的脑袋。密密咂咂。如群居的原始人。这是怎样的一种生活,我无法体会。路边只有几只灰淡的白炽灯,我一边看着他们,一边迅速地走,感觉这条路很漫长很漫长,好象走也走不完,然后飞奔般地跑,而这种景象却已深刻在脑子,无法磨灭。
如果这便是流浪生活,风餐露宿,颠沛流离,我对流浪两字便不寒而栗。如果流浪定要诸如此般露宿街头,我宁愿不要远方。如果有一天我潦倒落泊到如此程度,我会选择死亡还是流浪,或许也由不得我了。对于死亡,我们总会用一种颓废的美丽来渲染与刻画,其实那种美丽多少有着虚伪的成份。谁会真正拒绝生存?
而关于流浪的美丽,我总会想起影片“新桥恋人”,若不是那患有眼疾的富家千金选择了流浪,那么怎会在烟花之夜的桥上跳一段绝美的双人舞,疯狂,张扬,绝望与欲望的烟花之舞,绎着一幕彻人心扉的绝世之恋,那是没有任何纤尘之染的爱情,没有人不为之动容。为之疯狂。
只是这种近乎童话般的爱情在现实中难寻足迹,倘若有,并以露宿街头为代价,那么,我想我会选择流浪生活,只是,态度并不那么坚定,意志也不那么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