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偶记

  • 作者: 类猿人911
  • 来源:美文阅读网
  • 发表于2018-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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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国语语言丰富,往往在乡里坊间。

      “从小卖蒸馍,啥事都经过”,“精沟子(关中方言:光着屁股)撵狼——胆大不知羞”,那天,回乡的车上,听一帮农民谝闲传,有位老兄说了一句:“你是外甥哭妗子,想起来一阵子。”有些意思,我记下来了。外甥和舅亲,为何说没有长性的人会是“外甥哭妗子”呢?“卖蒸馍”与一个人的“经历”又有怎么的联系呢?我不知道,就觉得这样说,亲切,如大雪天盘腿在火炕上听老辈人讲古……关公战秦琼,理歪不歪倒是其次,图个热闹。其实,老话有老理呢。从小就卖蒸馍,必然,走街串巷,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过。妗子毕竟是妗子,提起舅才想到妗子的好,自然是对妗子怀有隔着舅的另一种“一阵子”的“惦念”,比如“儿媳妇哭婆婆——干嚎”。那年,我奶奶出殡,我婶娘跪着埋下头哭我奶奶的丧:“妈呀……我的妈啊……啊……”,身旁就有村里的婶们嫂子们拉扯着她,劝:“对咧对咧,跟真的一样,行咧……嚎两声就行咧。”真是喜剧。

      你惦着旁人的事,你操闲心,农村人会说你:隔壁里娶媳妇,看把你起了个早哦。遇到本末倒置的事,他们会形象地说:勾搭子掉到了井里,你拿桶捞哩。有人拿腔作调,乡党们会说:豺狗子扎了个狼狗势。我至今不知道为何把那些目中无人的人叫做“肘(撑)得跟八万一样”?是说眼睛长到了脑门上吧。也是一种形象。

      说起形象,我记得,乡党们在一起议起农村的小脚老太太:你看,老婆们遇到一起,只要是拿着拐棍在地上画圈圈,兀(她)一定在说自己的女儿哩,如果是在地上戳点点,兀(她)是正在说儿媳妇哩!

      那年我“知青”下乡,大冷天出河工,换班小憩,大叔们拿出烟袋锅子,装上一铜锅旱烟烟末,叼在了嘴里点燃,一边抽着一边给我念叨:“刘备抽烟一辈子,娶了孙权他妹子。”这,哪跟哪儿啊!

      他们说另有图谋的人是“富姐开窑子不为钱”,说蓄谋已久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绍兴的师爷蓝田的官”,古时,蓝田人在外做官的多,他们便常说“蓝田老爷马卡。”不知是自夸还是自谑,我们的家乡就在蓝田。“马卡”,指糊涂官,这样说还余味未尽,似还有不讲路数不讲道理的蛮的含义在……说好日子是“窝掖”,也是,还有比窝在暖被窝里更惬意的吗?说人呆,“这娃瓷怂!”瓷,比木还甚。说拂晓是“麻明”,说不讲人情不懂事理的人也是“麻明”……当说兀女人“麻明”,那个女人怕是在乡里出了名的“歪”,厉害。

      我母亲在世时常说:“人呀,精三分傻三分留着三分给子孙。”这个“傻”应该是装傻,睁只眼闭只眼,“难的糊涂”。也是劝世,人生在世不要把便宜占完,给子孙留点余地福地。人生的大智慧,世世代代耳濡目染到了我这里……我说我母亲是个哲学家。母亲并不识多少字。

      “不识字咋滴?”乡党们会说,“宋朝宰相赵普不识字还半部论语治天下呢!”这就是我可爱的父老乡亲。

      有乡土,就有俚语,在乡音中。

      俚语,《新五代史·卷三十二·死节传·王彦章传》中记载,“彦章武人不知书,常为俚语谓人曰:豹死留皮,人死留名!”子曰“礼失于朝,而求诸于野。”这野,往往不是读书人。鲜活的语言,我今拾之于路。

      2017。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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