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村东头一条小河从南向北一抹掠过。狭窄的河道蜿蜒回徊,不知它的源头何处,也不知它的归宿何方。河水悠悠承载着儿时太多的梦,时涨时落的水流与一位少年的情绪一起伏动。
那年夏季的雨后,河里涨满了水,浑浊的河水快速流动着。水面上飘浮着树木、秸秆和杂草,还有未成熟的西瓜、甜瓜等。我看着大人们站在河边,用长杆把靠近河岸的什物打捞上来,当时感觉小河非常神秘。当河水消退之后,河底的剩水里长满了小鱼和虾米,这时孩子们跳进水里把水搅浑,小鱼便都浮游于水的上层了;一群孩子用篮筐等物当做网把小鱼虾捞出来,先放养在水边软泥上挖出的小水凼里,等到活动结束时再一并把“战利品”收走。
七十年代的孩子在放学后或暑假里是要割草、拾柴的,河边的茅草稠密茂盛,是刈割的好去处。选择野草丰美的地点,叉开两腿拉好架式,右手抡镰刀左手相携助,“刷刷刷”便是一片,“嚓嚓嚓”便是一堆,不大功夫爆炸似的一篮草就成了,可这时浑身上下就全浸在汗水和泥土的混合物中了;不要紧,美妙的时刻随之来临——脱光衣服(其实就一条短裤),跳入河水中,扎两个猛子,全身便舒爽并干净了,干活时的苦痛全被清凉的河水冲走了。玩得差不多了,从水里出来,穿上短裤,掮着胜利就轻松回家了。
河坡上部种植有一带紫心槐,夏季的午后河里的青蛙们便从水里蹦出来到丛林下面乘凉,这正是我带领两个侄儿捕捉青蛙的好时机。我用竹杆挑出一个网兜,在河坡下端等着,侄儿们在树丛中惊扰,青蛙便往水里面逃,就在青蛙跳起的一刹那,我用网兜正好把它捉住。这种方法真有效,半个下午就捉住了几十只青蛙。
村头的一段河水里没有水草、很干净,是男孩子们夏季里洗澡(游泳)的好地方。孩子们常把脱下的衣服放在河坡上,赤身跳进水里洗个痛快。但这附近也常有女人们端着盆来洗衣服。当河里有人洗衣服时,孩子们便不敢放肆地脱光衣服了,于是便躲在树丛里偷偷地把衣服脱下,然后快速地冲进水里;在水里只露出一个头便自得了。
这条小河据说叫“天然文明渠”的,起着排涝和灌溉的双重功能,河畔的人们依着一统河水生息繁衍。缓缓流动的河水记录着人们的喜怒哀乐,我随着河水的时而湍缓与涨落慢慢长大。
我远离了家乡,但河床依旧,水流依旧,它默默地在原地守候着。虽然我那温馨的港湾不在,但那条小河却一直流淌在我的心里。每次家里办事来去匆匆,我总要抽出时间在河边走走,似乎在搜寻什么,似乎在唤回什么,也好像是一种约定;其实,可能只是一次证明——我又一次站在了这里。
我又一次站在了河边,在秋晨微凉的清风中。我贪婪地用心去感受:静止的河水已不在清澈,像老人浑浊的眼瞳;水面上密覆着一层绿色的浮生植物似老人干皴的体肤;河坡上的凄凄荒草像老人花白的胡须;阴阴的小杨树林和遍地的枯叶均显示出苍老与荒凉。“沙沙”作响的杨叶是在与我打招呼吗?你只是礼貌性的一声招呼罢了,你不会认得我吧?!我定睛地辨认,这还是我心里一直流淌的那条小河吗?难道它也像人一样会在岁月里慢慢地变老吗?
现在我的小河已像一位耄耋老者,在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感受了冷暖风雨、装载了太多的记忆之后,它默默地泊在岁月里;它要深思,它在深思……
你还记得曾经在你的跟前欢蹦跳跃的小男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