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飞快,在冬的寒冷中,转眼已进腊月。腊八粥已经喝过,人也将要老去一岁。我不愿相信这样的事实,时间怎么就过得如此迅疾。其实,有太多的人不愿相信,都说怎么日子越来越不经过了,时间像是飞着走。
昨日与人说起,儿时的冬天如何严寒,沂河的冰结了足有一尺厚。那时日子难熬,整个冬天像是占去了大半年的时光。等到考学前在外求学,沂河的水依旧是冰封的。有时晚上走过,噼里啪啦的声音隐隐而来,人在冰上走,时间的脚总是让人举步维艰。是的,那年的冬天依旧漫长。我躺在与人租住的屋子里,睡在借来的钢丝床上,睡梦中寒气涌动,一夜的时光长之又长,不知做过多少噩梦,太阳才懒惰地照射到窗台。
一年一年,人长大了,日子好了。可好日子不经过,这是大家的共识。加上现在的日子如同复制,不觉中一天便悄悄走掉。何况我又经常埋头作画,作画的时候人好似掉进了真空,无论多长的时间也转瞬而去。提笔与放下之间,日子已快速溜走。不知这样的日子我还要继续到何时。既钟情于此,也便告慰自己,时光总算没有虚度。
少年时候的冬天,日子是缓慢而悠长的。我坐在阳光铺满的院子里倚靠着土墙,手拿画笔。那时绘画对我来说只是兴趣,并未有过考学的想法。倒是在贫困寒冷的冬天里,绘画亦如阳光一样走进我的心里,让我有所寄托,有所温暖。那时我画素描,画速写,色彩画的却是水彩。水彩讲究水色的运用,尤其是水,在作画时有着关键的作用。时间在水的参与下变得清晰可见,阳光的强弱,水的流淌与蒸发,画板的斜度,纸的质地,都是画水彩需要考虑的因素。尤其湿画法,更是与时间赛跑,要充分利用好各种因素,才能达到需要的效果。于是那时我便懂得了什么叫一气呵成。直到现在,画一些油画风景的时候,我依旧喜欢这样的感觉。一旦拿起笔来,便倾心表达,一口气画完。若中间停顿,或被杂事干扰,画中的物像便骨肉分离,怎么看都少了整体的协调。
其实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提着一口气。这口气可有急缓强弱的变化,却不可生硬地断掉。一如生活,主线是阳光,哪怕期间有阴雨天气,道路泥泞,也不该影响到人生的主调。所以表达即是热爱,一个看似独行的人,未必心里就没有阳光。在以前的文章里,我多次写到朝圣者。在漫长的朝圣路上,他们无疑是一群真正的行者。却心中布满了圣洁的阳光。向着阳光跪拜,向着阳光,一步一跪地奔赴与抵达。
想来人生就是一场漫长的奔赴。可又有太多的人在奔赴的道路上,忘记了开始要去的地方。我们怀揣着真善上路,却在行走的时候,将真善和理想一点点舍弃。我们被路旁的风景迷惑,被脚下的花草迷惑,更在一个又一个的路口,犹豫不决。于是一些人走向了岔道,一些人留在了风景优美的地方。而真正向着最初方向的人,少之又少。
冬之意,大概便是让人在萧条的季节,懂得思考。只有慢下来的时候,我们才有时间回望自己。而时光之迅,常让人留不下脚步。看似每日在忙,回过头来,身后却空空一片。是时间的脚步真的变快了,还是自己的双手,将时间毫不吝啬地推向了远方。
在我的内心世界,实在不愿让时光虚度。可我仍旧留不住时间。我想我的方向也出现了问题。我仍不能如冰花在严寒中开放,我总是那样着急地走进春天,却忘记了欣赏冬日之美,忘记了嗅一嗅冰雪中开放的腊梅,忘记了看一眼过去的自己,忘记了故乡的土地上,那些冬日里依旧劳作的人。
是的,还是让身边的日子,一点点地慢下来。
让自己的脚步,一步步踩踏在坚实的道路上。这样,即便日子像一气呵成的画作,静心而品,得到的依然是丝丝缕缕的醇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