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钞票总是不经意的长在我的童年里,它的翻飞的舞姿美妙绝伦,我的目光不敢抗拒,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也点缀了我孤寂的梦。
爷爷的钞票总是躺在离我体温十分近的地方,我也触手可及地抚摸着七彩斑斓的棱角,心开始痒痒的了。手不由自主地就探向了它,捏在暖暖的手心中,感觉到另类的温暖。钱是好东西,谁都想要。紧紧地攥着,汗珠子都闷出来了,还是依依不舍,那是我最早的情人,搂在怀中一夜不睡都行。此刻爷爷的目光还是无暇顾及我的手,也不关心他的钱是否悄悄易主了。
爱!爷爷的爱是信任的,他的钞票也一样信任于我。我却不将这些爱放在眼里,懵懂的我知道钱可以购买自己需要的东西,还可以购买友谊。
儿时的我,没有什么玩伴,有也是一两个,因为爸爸是一个无能的人,我们因此也很蒙羞。不过这对于我没有关系,有钞票就可以解决问题。尔后玩伴逐渐地多了起来,那是钞票的号召力起了决定的作用。之所以我的贪婪和友谊的贪念,一张张的毛票都进入了我饥饿的口袋,杂乱的码放着,随着脚步声来到了热闹的销金锅。
何为销金锅?菜市场。一个个面汤摊位,一个个小屁孩被我邀请着坐在长凳上,吆五喝六地叫嚷,接着面摊的老板就笑脸盈盈地端上了面条儿,热乎的一线线都哧溜溜得滑进了黑洞洞的大嘴巴里,友谊接着在热气中升华了,友谊被贿赂了诞生扭曲的笑脸,只要有爷爷的钞票。
残羹冷炙后,钞票点数。一碗热面是一角,八碗一共是八角,我豪爽地挥金如土,脸上的得意写在了春风里,飘荡在玩伴们的羡慕目光中,原来纨绔、放荡就是这样写出来的,当时我还不知道。
爷爷不过是一个小本买卖的商人,一粒米一粒米的算计,一条线一条线地经营,他的眼睛是鹰一般的敏锐,心却如睡虫一般糊涂。我的狡猾身影美美在他的余光中划过,手爪钓鱼似的凯旋。爷爷总是糊涂,他的钱会不翼而飞,钱匣子老是空空如也,胡子都气白了。我依然在作案之外漂移,像一个作案老手。
终有一天,钱出卖了我。那是一个凛冽的冬日,我被几个好友拉着去买东西吃,馋虫来了。可是口袋羞涩,掏不出一分来。好友们纷纷讥笑,穷鬼,没钱,谁和你玩?我无地自容,决定以身犯险。要知道,爷爷的钱柜子在早晨是最不丰盈的,大多数是隔夜的钱,码好了的一叠分币是一元,一叠毛币是十元。我不敢去碰那毛币,只有从分币下手了。一向是心神安定的我,此刻却心头撞鹿,怕极了,可是念想在鼓励我去冒险,手还是滑出去了。瞬间过去,那目标已经进入了囊中了,心不禁窃喜。
一转身,我和爷爷撞了一个满怀。爷爷的目光顿时阴暗下来,手中抄起一根戒尺狠狠地抽打在我的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蔓延开了,我大声呼喊:“奶奶救命,奶奶救命。”戒尺依然不客气地啃咬在我的伤口之上,疼将冬日的冰寒都烙印在了我的心间,此刻我十分怨恨爷爷。
奶奶的心疼阻止了爷爷的戒尺,有几下都打在了她羸弱的身体上,她依然包揽,口中嘟囔着:“就不是几毛钱?就是你的命啊!拿了一点就算了。”
戒尺终于停了暴风雨,爷爷心中那个恨,深深地埋葬在泥土里。老泪众横地呜咽:“家有痴呆儿,还有败家孙,天意啊!”那胡子隐约在寒光中漂浮颤抖,似乎绝望到了悬崖之处。
我依然不了解,心中还是狠狠的。奶奶心疼地护着我,标儿,打疼了吧!哪儿疼了?跟奶奶说,我带你去买糖吃。奶奶的呵护如阳春三月,我心受用。奶奶掏出了爷爷的钱给我,我又可以在玩伴的面前炫耀了。
作者:大山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