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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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5-0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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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生活的主旋律是由一系列的背叛构成的,时间背叛了诺言,现实背叛了理想,上帝就这样一步步地背叛了他的子民,让他们以失意和无奈解构着自己的一生,对于毛子和我们都应该这样认识。

      近来老婆与他的争吵(准确地说,是他老婆一个人的精彩独白——因为毛子在这时常常是因不屑或无助而沉默的),特别是他老婆横眉怒目无理取闹的种种做派,让他根本无法把眼前的这个凶悍无赖的女人和二十年前的那个清纯似水的少女联系起来,于是他就想到他们当年青梅竹马的种种浪漫,想到那些曾经山盟海誓而今弱不禁风的诺言,想到古希腊那句女人等于半只骡子的名言,想到妇女的选举权与被选举权,想到避孕药更年期妇女能顶半边天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一直想到头脑发胀眼眶发酸思维短路眼冒金星,终于在喉咙里咽口唾沫,悄悄说一句“操”,偏偏他老婆正等着他这句话,一脸不屑地问他你操谁,他从鼻子里哼着说我操自己,他老婆扑哧一笑变态。的确,他很长时间没和他老婆那个了,没兴趣,也没能力,他老婆越说他不行他真越不行恶性循环,偏偏这个女人这段时间越来越唠叨不休,有时都把毛子气得牙痒痒,按说在中专教书的毛子要文凭有文凭,要收入有收入(2000多的工资在这个小县城也算中上等了),唯一的缺憾就是身高有点欠缺,但早已下岗的老婆偏偏对他挑三拣四,一定要拿他的短处与别人的长处比,拿在政府混的同学与他比权力比办事能力,拿开厂子当大款的同学与他比挣钱比排场享受,哪儿疼往他哪儿招呼,仿佛存心要制他憋气。毛子有时气极了,就想这女人是不是存心不想跟他过了,要不怎么总是见面就捅刀子?可是……虽然他老婆盘子还行,但年龄不饶人啊,再说现在又下了岗,有谁会发这个疯呢?

      前天毛子放寒假,一散会他就把学校发的米、面、油还有那一千块钱福利乐颠颠地带回家,他想这下他老婆该没说的了吧,谁知他老婆一见他不仅没露出一丝笑,还说就这些吗,人家对门供电局的过年光年终奖就一人七万,楼下烟草局的一人给了一辆轿车,一单元的那个秃头李镇长这几天天天有人往家送烟酒饮料,东西多得都找门口商店的老朱替他代卖呢……毛子一听只有在心里叹气。

      晚饭时他忽然发现儿子的脸上多了副眼镜,虽然他知道儿子原来有些近视,但没想到现在连吃饭都要戴上眼镜了,就问他怎么吃饭还戴眼镜,儿子横了他一眼,说自己的位子这段时间一直向后挪这不就越来越近视了吗,人家有本事的家长都给老师送礼调位了。毛子又想骂操,自己也是老师,他自信自己绝不会这样做的。

      毛子不是没有过辉煌的梦,只是奔四的他已经明白人总是要首先面对现实,谁也不能拽着头发离开地球,比如说当官提干,读了几十年书的他中毒已深,文人的假清高根本就让他厚黑不了,再比如说做生意发大财,同样受制于文人的伪浪漫情怀而与他遥不可及,他只能在字里行间优游想象自我麻醉,也许现在到了他要彻底背叛乃至颠覆自己的时候了。特别是这两天放假呆在家里,毛子的心越来越烦,他老婆仿佛早就定下了心,说话是不烦他不损他不开口,毛子在心里坚定了决心,一个字:耗,权当找茬练练自己的耐心,看看这个女人到底玩的哪一出。

      文人的耐心毕竟有限,今天晚饭时他老婆又说你发的米快吃完了,毛子的火腾地上来了,扔了筷子扬长而去。出了门毛子才发觉手机忘带了,这样更好省得这个女人吵吵着烦自己。街上依旧繁华得像个正怀春的风情女郎,到处弥散着欲望和金钱搏斗的气息。毛子只是漫无目的地走,没人理他他也不愿去招惹任何人,烧烤摊和炒油面的老板娘也不给他抛媚眼。倒是前方那几个黄毛族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顶多初中生的小女孩被几个男生推来搡去,她忽然哭着从人群中跑出来,一把抓住毛子的胳膊直喊叔叔救命,几个黄毛吆喝着别管闲事,一个领头的边说边从路边捡了块砖晃悠着,毛子平时很讨厌这些狗屎智商的新新人类(是那种压根从心里就不愿搭理的绝对厌恶),今天他本来也不想管,但那个男生捡砖的行为激怒了他,不知道他正烦着来呢,他一把把小女孩拉到了身后,一言不发向黄毛走去,那个男孩一愣,猛地把砖向他头上拍去,毛子一闪,一拳砸在他拿砖的手腕上把砖磕掉,顺势一个黑虎掏心,黄毛嗷地一声叫,毛子又一脚侧踹蹬在他肚子上,一进步还想再来个锁拿,黄毛早号着倒在了地上。围观的几个黄毛咋呼着想上前,毛子骂一句“不想死就滚”,那几个人看毛子真有两下子,虚张声势咋呼了两句就搀着地上的黄毛离开了。就在毛子转身想对女孩说没事了时,头上忽然一疼,原来那个女孩捡起地上的砖给了他一下,然后像兔子一样地跑开了,毛子又想骂,那个女孩大声对他说我们打赌玩呢,谁让你多管闲事还下手那么狠?!黄毛族一起笑起来。毛子开始后悔自己刚才下手轻了,要知道他曾经能单拳断砖。围观的有几个给毛子说这年头不能再见义勇为,要不然哪能白挨这一砖。

      毛子摸摸头,手上沾了点血(他掏出卫生纸擦擦头,觉得没啥大不了的),他不敢确定现在能不能回家,他们怎么会相信刚才的故事,他老婆还不把他克死,还有他那整天不买他账的儿子?毛子想着想着顺着路就来到了声名在外的红场(本来好好的一个中心广场,这年把一到晚上就游荡着三三两两的夜莺,人们说命名者真有先知先觉,红场者红灯区广场之谓也),心里就骂自己真是犯邪,要是再捣鼓出点事,那他怕真要把自己玩完了。广场上没有多少人,可能是大家都嫌天冷窝在了家里玩,只有几个孩子在你追我赶地滑着冰,还有两个穿着大衣好像是喝醉了的人一人拿着一只酒瓶,半躺在一个巨蛋雕塑旁的水泥凳上忽高忽低地吹着牛,哪里有什么涂脂抹粉的神女,毛子想也许她们回家过年了(听说做这行的差不多都是异地经营),也许传言根本就是假的。毛子走到广场角落背光的一个花坛边吸烟,头上受伤的地方略微有点疼,这时他忽然听到一阵手机铃声,一看不远处的香樟树下有个女的边打手机边向他看,那个女的戴着一个白色的有角线帽,穿着一个很时髦的黄色呢绒短大衣,下身是一条很紧身的黑色牛仔裤,棕色的长靴快绷到了膝盖,从外表看,真有点像人们跟他描述过的“猫”。

      毛子身上有点泛热,虽然他想“背叛”,想舍了自己,想改一改这灰灰的死水样的人生,可是如果马上要他以这样一种“形式”他可绝对没做好准备。毛子看到女人在打手机,声音很低,恍惚中听到那个女的说好我验验货再说,娘的真把我当买主了,验什么验是不是看自己带没带钱(毛子边想边摸口袋,替本办公室请假的小李捎的那一千块钱福利还在),真是应了那句话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看你今天怎么跟大爷玩?那个女的装作不经意地看着他,从拎包里掏出一盒烟,取出一支叼在嘴上扭着猫步向毛子走来,走到他面前,轻轻地站住,半倾着身子说大哥借个热的,毛子闻到了她身上刺鼻的香水味(他一直觉得只有身上有病的女人才抹香水的),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递给她,女人接过打火机点着,冲他吐了个烟圈,还给他火机时顺势用小拇指挠了挠他手心,毛子一瘆,想这真是个“猫”。可“猫”又咋的,难道自己堂堂一个老师还怕一个“猫”?对,今天他要好好给“猫”上一课,至少是赌一把,败了再搭上自己也不迟。#p#分页标题#e#

      女人小声对他说哥哥总看我干什么是不是想叫妹妹给你热火热火,难道哥哥没亲热过女孩子,毛子一愣,硬着气说你说的是外国的吧那倒没有,本国的基本上各省都耍过了,包括特别行政区。女人看看他,压低了声音说我早看出你的身份了,你是个老师吧,你们老师都是幻想狂,成天想入非非的,毛子又一愣,这个女人的眼力真毒,看来是个老江湖,忽然心生一计,他一把抓住女人的手放在自己头上的伤口上,血应该早晶了,就是一摸还有点疼,毛子对女人说把手好好放你鼻子上闻闻,看看那是什么味,那可是刚刚的一个小妞留给我的纪念。

      女人似乎愣了一下,嬉笑着说看不出大哥还喜欢来硬的,那个小妹妹不会被你吓着了吧,毛子说都是她日弄我,还不知她现在在谁的怀里撒娇呢(这可是毛子的心里话)。女人说大哥住哪儿也不邀请我去你那儿玩,难道还藏了个小的不成,毛子想想探查我的身份吧,就说我刚到还没找好旅店呢,女人说那好我这就陪你去找店,边说边挽住了毛子的胳膊向广场外走。毛子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个,女人笑着说你不喜欢主动的也没关系我可以按你说的做。毛子说别给我扯淡了,你不是“猫”你的眼神一点都不淫荡你的表情很僵硬你的香水也太浓最要命的是你刚才的电话让我听到了,现在你说怎么办要么你赶快滚蛋要么大爷我就真地好好教教你怎么做“猫”,女人一笑说大哥要热乎也得等到进了屋再说啊。

      经过两个醉鬼身边时,毛子听到一个醉鬼说小姐慢走来陪我喝点,那个女人说行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另一个醉鬼也笑了。红场南是一片密密的松树林,少了路灯照明的这儿长期以来一直是男女幽会的好去处,女人领着毛子向这儿走时他才想到这一点(可能是刚才给砸懵了),怪不得广场上没有人呢。树下果然有晃晃悠悠的身影,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特别是假山群那儿好像传来女人嘤嘤的啜泣声,好,有意思,看来红场确实是名不虚传。

      女人警觉地看看毛子,严厉地问你不是石头郑,毛子这时倒乐了,看来女人接错“客”了,什么狗屁石头郑爷们从来没听过正好借机玩玩她,就信口说甭管是不是我给你钱就是。女人忽然一拧他的胳膊照他右腿膝盖后一脚一个擒拿将他别在地上,另一只手麻利地从拎包里掏出手铐给他戴上,喝一句好好呆着匆匆向假山那儿跑去。毛子想这回真玩完了遇上抢劫的了,可能女人去喊同伙了吧,接下来就是搜身抢劫了吧,这下该知道什么叫背叛颠覆了吧最好再扒了自己那才叫彻底呢!

      假山处砰地一声,比礼花响多了,那两个醉鬼打着手电跑过来看不到一点醉酒的样子,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好,这下有救了!那个女人押着一个受伤的男人走过来,毛子这下醒了,那个女人和那两个“醉鬼”都是警察!

      其实就是那么回事,警察那天接到上级通报有个罪恶累累的流窜犯石头郑可能会在这几天到望湖来,要他们化妆侦察伺机抓捕,当然更巧的是,毛子的小样偏偏和石头郑高度相似,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偏偏毛子在那天动了要“背叛”自己的想法,不过反过来说正是这一系列巧合让毛子明白了生活的本质并不是背叛的道理,你知道那天警察把他送回家后他老婆的表现吗,他老婆嗵地一下关上卧室门,一把抱住他结实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凭经验应该是似出血未出血的那种),说我给你买了药呢我相信你会好的你可别真整个变态什么的。毛子叹一句你呀……

      (王保升,笔名罕子,副教授,徐州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校报主编,研究方向为文艺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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