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里,我的外婆手上随时握着一杆长烟斗,一天要抽上好几斗旱烟。
外婆特别爱干净,屋里屋外从来没有半点灰尘。空闲的时候,外婆要么用木制的梳子把她那长长的头发梳理得光光滑滑,然后把它缠成一个髻,再用一个网状的黑色小袋罩在脑后,外婆管那东西叫高巴髻儿;要么在木盆里盛上大半盆热水,坐在用稻草做成的圆圆的凳上,然后慢慢地脱掉她那鞋头尖尖的布鞋,一层一层地把裹脚布剥去,再把双脚放到木盆的热水里,外婆管这叫泡哈脚儿;要么从她时常穿着的那件对襟土布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塑料包儿,里面全是早已裁好的一节一节旱烟,每节旱烟约莫三寸长,然后把旱烟装进烟斗里,划上火柴吧嗒吧嗒地吸起来,外婆管这叫弯哈稍儿。
现在想起来,外婆所说的弯哈稍儿其实就是农村人忙里偷闲时的稍事休息。
从外婆晚年的容貌来判断,我敢说外婆年轻时绝对漂亮,用小家碧玉来形容外婆可谓恰到好处。外公走得早,自我记事以来就没有看见过他老人家。
外婆抽旱烟,一杆长长的烟斗似乎成了她的护身符,总是形影不离。或许是外公离开得早,外婆一个人心里难受孤独,才选择了用抽旱烟这种女人不常有的方式来排解她难以言表的忧愁吧。
我猜想外公年轻时一定是一个勤劳吃苦、体贴女人的很帅气的纯爷们,因为年轻时貌美如花的外婆在择偶上一定有她自己严格的标准:不帅气的男人肯定不在外婆的考虑范围之内;帅气的但人品不好的男人也应该被排除于外婆的视野。可惜外公生前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对外公的模样也只能是按常理猜测了。
外婆挺能干,有时去自留地里除草杀虫忙活了半天回来,外婆就会大声地说:不管它,明天是明天的活儿,弯哈稍儿!于是一口一口的烟从外婆嘴里很有规律地吐出来。
每天午饭和晚饭之后,外婆同样会雷打不动地吸上一斗旱烟。有时我很好奇,就问外婆:外婆,又要弯哈稍儿了?此时外婆就会情不自禁地一边笑一边说道:弯哈稍儿!饭后一斗烟,赛过活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