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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姨的故事之育娃

田姨的故事之育娃

作者: 光风霁月_f8ba | 来源:发表于2022-10-27 22:20 被阅读0次

经历了惊险的难产之后,全家人对我越加怜爱,婆婆想尽办法精心照料着我。她听说老母鸡大补,竟然杀光了家里正下蛋的母鸡,一共多少只记不清楚了,反正是每次加上中草药炖两只。为了强化药效,她在炖鸡时不加任何调料,甚至连食盐都不放,一次炖出一大脸盆,一盆子吃十天,吃完后再炖,顿顿如此。

没有盐的鸡肉,味道自然可想而知。难以下咽的时候,我就想到家里杀鸡的慷慨,想到怀孕呕吐十个月的痛苦,想到婆婆对我的好,只要我不吃,她就不吃饭。于是,我便怀着一颗感恩的心,乖乖地吃鸡。蔬菜是地窖储存的萝卜、土豆,对我也是尽够的吃。全家吃粗粮,只有我和小侄儿们同等待遇,白面伺候。

我自幼丧母,无人心疼,如今幸运地融入这样一个十几口的温馨大家庭,特别是遇到这样慈祥的婆婆,重新感受到缺失已久的母爱,心中总是充满着甜蜜和感激,身体自然恢复的很快。村里的人都夸奖:“你阿家是咱十里八乡有名的好人,你这北京娃掉到福窝里了!”

但是,我一边享受着婆婆的照顾和关爱,倍加珍惜这个家,一边却又迫不及待地想逃离这个家。

我和女儿均为严重的过敏性体质,这里地处黄土高原,蛇都是毒蛇,蚊虫的毒性也很大,当地人祖祖辈辈住在这里不以为然,而我们却始终适应不了。每天天一亮,臭虫往窑顶上爬,跳蚤往席缝里钻,蚊子有蚊帐可以防御,可虱子却绵绵不绝。虱子还算温柔,跳蚤、臭虫就更凶残,咬了后皮肤起包,奇痒难忍,好几天都不好,一定得起泡、化脓、流水之后才能好。女儿被咬得全身是包,哭闹不止,夜不能寐。身上挠烂了,衣服粘在身上脱不下来。我想了许多整治的办法,先是挂敌敌畏布条,但治不了藏在席底下的跳蚤和衣服里的虱子。后又往席底下洒六六粉,结果孩子中毒又吐又泄。有一天我终于想出个办法,自己睡在又高又窄的柜子上,把女儿放在手提箱内,还独出心裁的把箱子盖用柴棍支起来。这一晚我们母女果然睡得安稳。可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婆婆看到了,把我大骂一顿:“你都不怕柴棍跌落了把娃捂死!娃她大在外面干公家的事,给咱挣钱,咱把娃整个三长两短,咋个交代?”我被骂清醒了,觉得自己简直是个二杆子,想想也很后怕。只怪害虫把人咬糊涂了,只怪自己水土不服。

无奈,我爱人买了许多紫药水给孩子涂抹,这样女儿的皮肤整天都是紫的,被单衣服也是紫的。老乡说,:“知道非洲那边生黑娃,没见过你生了个紫娃。”眼见女儿备受折磨,一天天不见好转,我心急如焚,无计可施,只能走为上策。难产规定70天产假,我只歇了50天就要求上班了。因为我所在的张家村中学是一座大庙院,多有古松树,少有杂草和尘土,环境要好很多。并且每天有专人送水,洗洗涮涮也方便。家里农活太忙了,为了节约劳动力,我也没让婆婆一起来,一个人带着女儿就回到了学校。

重新上班后,新的问题又出现了,教学工作忙,食堂伙食差,母乳一天天减少,女儿饿的哇哇大哭,大便几乎没有了,每周需要开塞露方能排便一次。危难之时,家庭的强大后盾又发挥了作用。我爱人买了一只奶羊,交给家里饲养,他自己风雨无阻,每天早上5点钟骑车五里路回家挤奶,再骑五里路把奶送到学校,然后自己骑车3里路赶回公社医院上班,必须赶上7点钟的“天天读毛选”。我在屋里挖一深坑,放上泥水,把灌在盐水瓶内的羊奶冰上保鲜。白天我用炉火将奶煮熟,夜间用麦草热一热方便喂奶。窑内烟大,就将女儿放地上,待烟散后再挪到炕上,这样就不会呛到了。

自从女儿喝上羊奶,身体强壮了许多,百日咳咳嗽了三个月,终于痊愈了。小孩活泼好动,到处乱爬,为了安全,我每次上课之前,都用绳子把她拴在火炕角落,任凭哭闹反抗,心想反正哭也是一种锻炼,不会出事的。但事儿还是出了,这一天,下课铃一响,我百米冲刺奔向宿舍,来不及开锁,先趴窗户看看女儿醒了没有,却惊奇的发现后窑火炕绳子脱了,被窝里是空的,孩子不见了!我火速进门寻找,能看得见的地方都没有,低头顺着地面的鼻涕、眼泪、口水痕迹找到了前窑床底下的煤堆,一把把孩子拉出来一看,她的小脸上全是煤灰,嘴里塞满了煤块,两腮撑得鼓鼓的,活像个吹鼓手。

想想真是万幸啊,女儿爬过了窑中央的火炉,避开了炉里掉出来的红火炭,躲过了烫伤!

女儿快一岁了,越来越淘气难哄。我只得把婆婆接过来看孩子做饭。这下我上课倒是放心了,但因为文化观念的差距太大,分歧也来了。比如,我说您每次来要换下内衣烫洗以防虱子,她说,虱子是给人作伴哩,浪费那么多水造孽呀;我说梳头蘸点水,她说蘸唾沫梳得才顺;我说烙饼喂孩子用开水泡泡,她说大人嚼着喂娃好消化;我说娃从桌子上跌到地上,随她睡,脑震荡需要休息,她说千万要摇醒,睡着了就让鬼带走了;我说发烧吃点药,她说把鬼送走就平安了。每次孩子生病,婆婆就用三根筷子插在一碗小米中,口中念念有词,再到沟畔上边走边说:“我们都是良民百姓,莫附身,快走开,好娃哩快回来!”

尽管有这么多分歧,婆婆的精心照料还是让我非常感激,我们互相体谅,和睦相处,倒也其乐融融。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她就开始闷闷不乐了,我问她有何心事,她边哭边说:“我儿命苦啊,得不着一个儿子。”我也知道农村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传统观念,就想,为了孝敬老人,还是要入乡随俗,抓紧生个儿子才是。

这次生二胎我一点没敢大意,一直服用中药预防头胎出现的妊娠中毒症。最终克服了严重的妊娠反应,拼着命生了二胎,可是又是女娃。一大家子人都很失落,村里热心肠的老乡甚至为我们找好了调换男娃的人家。就在我千难万难之际,爱人和婆婆站在了我这边,坚决不同意换孩子。婆婆说:“女娃才两个嘛,女人就是生娃的东西,以后再慢慢生!”这件换娃事件才慢慢平息下去。

生完老二不到两个月,我就带着两个女儿上了班。这次我似乎已耗尽气力,不能适应正常的教学工作了。腰酸腿疼,不能站着上课;胃溃疡不能吃饭;神经衰弱不能入眠;头昏脑涨,记忆力衰退;体重又剩下60多斤。

一次,我慕名去看百里之外黄龙山上的老中医,他说我给你开的药方是,“砸烂药罐子,调换工作,不能再用脑了,干轻微的体力劳动,食欲和睡眠的问题方可解决。”这时校长也来找我谈话,意思是我常常生病请假影响教学,学校要扣我一年的工资,另雇一名代课老师替我上课。

按着老中医的嘱咐,我爱人到县委将我的干部身份换成工人身份,并带我到企业单位找工作。多次碰壁后,终于通过关系,调到县饮食公司南关旅社做了一名服务员,负责打扫卫生,拆洗被褥等,但条件是要先治好多种慢性病再来上班。这样,我就成了全职太太,每天相夫教子,调养身体,身体渐渐好转起来。但这时,我又深感人若没有工作,实在是太空虚难耐了。纠结良久,我终于走出家庭,开始了多年旅社服务员的生涯。

就这样,我在洛川一晃呆了22年,在这22年的艰苦岁月中,我的两个女儿都已长大。现在一个在北京,一个在上海,都生活得幸福美满,我也荣升为姥姥。每次看到小外孙富足优越的生活,我就想起了他们妈妈的童年,想起了自己艰难的育儿岁月。这时不由感慨,时代真是不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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