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每个时刻都有被比喻成为某种事物的可能,有的人像一朵被风吹散的蒲公英花絮,有的人像一片施施然飘落的树叶,有的人是一朵盛放得恰到好处的花,有的人又是一捧夕阳下潋滟美妙的波光。虽然不尽都是好的,但也坏不到哪里去。总的来说,能够被比拟的,自然有他们存在的某种意义。
我一直在找我存在的意义,可是我这个人从来不是百花丛中的一朵,也不属于万千落叶的一片。
考试浑浑噩噩地结束了,我被人群挤上绿皮火车,从北到南,两天一夜。车轮碰撞铁轨,每一下都精准地撞在我的心口,整夜无眠。看不穿窗外浓郁的夜色,如同当时的自己看不清今后的命运。
车厢里灯光早就便暗,鼾声四起。蹑手蹑脚地起身,顺着车厢一直走,一直走,看着地上靠在一起打盹的人,列车似乎没有尽头。
列车没有尽头的想法,可能是熬夜的并发症。没有什么是没有尽头的,车厢是有尽头有一对抱在一起拥吻的小情侣。
我长那么大还是头一次撞上那般活色生香的场面,扭头的前一秒,瞥见女孩的侧脸,那精致模样,有几分像陆青。我拍了怕自己的脑袋,转身的瞬间否定了这个可怕的想法,陆青是谁?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的只需要负责美丽,有人靠近大可以只抬起鼻孔微微点头示意的神女,她怎么会出现在那种肮脏不堪的绿皮火车上和顶着一头杂毛的小混混拥吻。
但如果那个小混混是缪寄君,那一切就得重新算过。
小年夜的傍晚,一层青色的雾在薄暮中升腾而起,列车停下,人群流出,车厢的出口处,女神跌落神坛,与烂泥为伍。
陆青惊奇地冲我笑,她身后的缪寄君还是老样子,双手插在口袋,总把苦大仇深挂在脸上,着急回家的或者忙于奔赴下一个地点的人们推着我们仨下了车,丝毫不容人迟疑。
顺着人流走,陆青欢天喜地的问我一堆问题,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她,蹦蹦跳跳身体轻盈,轮廓像动漫里的主角一样透着光。
我们在车站门口分别,出租车的后视镜里,她和缪寄君并肩站着,带着红色毛线帽的陆青用力地冲我挥手,在寒风里像一根生机蓬勃的水草。
众所周知,高三是没有假期的,尽管教育局大肆宣传不让学校补课,但为了升学率,各个学校有各个学校的办法,诸如强迫学生写自愿补课的保证书,或者让家长签订免责协议,花样层出不穷。
我也加入了高三补课大军,但直到过完年提前开学,我都没见到缪寄君。
有小道消息传开,说缪寄君的父亲在送往监狱服刑的前一天死在了看守所。怎么死的,小道消息里没说,章远嘴巴上叼着一支烟,一脸平静地注视着不远处的一团乌云。
“多半是自杀……”
过了一会儿,他偏头点燃手中的烟,淡淡地说道。后面还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
后来远远地看到学校的门卫大爷出现了,抬起手指着坐在围墙上的我们,大喊大叫,恨不得把所有人都招来。
章远将烟摁灭,扭头叫我回去上课,然后一纵身朝围墙的外面跳下去,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冬天还没过去,小城市潮湿而又阴郁。我深呼吸一口,以同样的姿势,跳进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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