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食堂1:牛杂面和酒

深夜食堂1:牛杂面和酒

北京的冬天和以往一样，刺骨的风透过皮囊袭扰着残留的余热。街道两旁的高楼如同两面慢慢合拢的墙壁，压抑着那条窄窄的人行道。

我站在门口，掖紧了被前一个顾客遗漏的门帘，防止门外的寒冬夺走我店里好不容易积攒的温暖。

下一秒，我刚掖紧的门帘又被掀开，一瞬间冰冷的风凶猛的灌了进来，我不竟打了一个寒颤。而脸上却透出一抹热情的笑，毕竟顾客才是衣食父母。

面前的姑娘衣着单薄，和门外的寒冬格格不入，脸上的浓妆花了一半，看的出来化的并不怎么样。

“老板，一碗牛杂面，要超辣，还有冰啤酒，超冰！”

我眉头一皱，记忆中她不吃辣，第一次吃我都觉得我的面下了毒，她哭的像吃了刀片一样。

她趴在离门口最近的桌子上，嚎啕大哭，我本想着去安慰一下，还是作罢了，便转身给她做面去了。

店面不大，灶台离顾客吃饭的地方只有一面玻璃之隔，我觉得这样和顾客坦诚相待比较好。

“叮 叮  叮”

她手机不和事宜的响了，我抬起头望了一眼，她盯着手机看着，脸上挂上了一抹耐人寻味的表情。

“喂，你还知道打电话给我，我死了和你有关系吗？”

突然，一下子就安静了。我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她就好像没了线的木偶，僵在哪里。

我从厨房将面放在托盘上端出来，滚滚的热气混合着面香扑向我，很温暖。

她还僵在哪里，手机已经黑屏了，似乎电话那头的人挂断好久了。我将面推向她，筷子放在一边。

“吃吧，吃完了一切都就过去了。”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泪突然像决堤的水坝，汹涌而至。

有些人如果特别伤心的话，哭是没有声音的，她就是。

混着眼泪，她大口的吃着，我并没有拿给她啤酒，女孩子大晚上喝酒总是不好的，当然面里我也没有加辣椒，毕竟我还要招牌。

面分量很足，她吃的很快，好像饿了好久。继而，她又抬起头，望着我。

“老板，他把我甩了”

我大概猜到了，没说什么，一边递给她纸巾，一边说:“你冷不冷？”

她眉头一皱，好像有点生气。

“我说我被甩了，被那个人渣。你问什么冷不冷”

我把空碗放在托盘上，没敢再和她眼神对上。

“冷暖自知，你的事，我怎么好插嘴呢”

我自顾自的收拾着，从吧台拿了一件我的外套递给她。

“穿上吧，外面冷”

她接过来，抹了一把眼泪，说了一句谢谢老板。

我从厨房收拾完，她已经不在了，门帘被她走前掖的很紧，一丝风都钻不进来。

我抬头看了下表，12点了，我也该下班了。

我脱下围裙，坐在靠近暖气片的桌子上，拿了一瓶啤酒，自饮自灼着，喝完这杯就走，我想着。

下一杯酒下肚，门帘又被掀开，是他。

他气喘吁吁的，尽管门外寒冬腊月，可他依旧满头大汗。

“老板，小依来过吗？”

他说的断断续续，大气一喘一喘的，我放下酒杯，示意他坐下说，继而起身给他端一杯热水。

“她来过了，吃了一碗面，哭了一场，然后回家去了。”

我将水推给他，他却拿起我的那半瓶酒一口气喝光了。

“老板，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我眉头一皱，看着他，不懂他说这话什么意思，他看出了我的疑惑。

“她跟着我不会有好结果的，我就要死了。”

我突然像被酒噎住了喉咙，就那样铮铮的看着他。

他从一个医院的袋子里掏出一个诊断书，上面赫然写着癌晚期。我不知道我那时什么心情，好像一点心情也没有，一片空白。

“我今天骗她，说我有另一个喜欢的人了，还自作聪明的演了一出戏。她不必在一个死人身上浪费时间的对吧？”

我回过神，也没接他的话。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还是鼓励，我不知道。

“吃面吗？最后一碗了。”他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然后，那个晚上，他喝了好多酒，我并没有阻拦，还陪着他。当然，他只字未提自己的病，我也一句安慰鼓励的话都没有讲，两个男人就拿窗外的霓虹下酒，一杯一杯...

后来的一天，收到消息，他还是走了。而小依一直陪到他彻底闭上了眼。

那天，我又在临下班的时候喝了一瓶酒，可那时的酒，格外的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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