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双杠
一位来自马来西亚的网红妈妈Doreen Ching在ins上晒自己的妊娠斑。
20出头的新人妈妈,有着姣好的面容和紧致苗条的身材,肚皮却触目惊心。网状絮状的妊娠纹,爬满整个肚子。要除掉这些密集的褶皱,对于普通人而言几乎没有可能。
一些网友妈妈说,她们此生都要学会接受这样的自己。
我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的身体,是幼时与奶奶同住的时候。她是再普通也不过的农村妇女,年轻时是村里小芳那样的姑娘——爷爷跟着军队奔波许多地方,还是回到村里娶了旧时的她。
她为他生下四个子女,身形变得走样,老了之后整个人皮肉极度松垮。我记得和她一起洗澡,看见她肚腹上大片的坑洼沟壑。奶奶说,那是皱纹,皱纹最先就是从那里开始长的。
那时我是个小孩子,我不觉得丑或怕。
我现在觉得吗?是的,但这种直观的感受与“母亲”本身无关,是单纯的又敬又畏。
爷爷病倒后许多年,他不能说话或行走,终日躺在床上安安静静,有时挥动手臂或发出模糊的音节,没有人懂他的意思。没有住院的必要,因为能做的已经做了,所以回家静养。
我那时觉得什么白头偕老天伦之乐都是鬼话,两个人一起老了,只能是相依为命。一天三顿守着锅灶,没有胃口也没有人说话。是不是谁身体更好一些更像是一种罪过,因为另一半状况更差,所以分走了所有儿女的关心。
我所见过的老年人大多平和,一是气力已不允许他们血气方刚,而是看遍了世事已经无可计较。可有一天我听到一句极端的话,这话来自我的奶奶。
“那些坚持照顾老伴很多年的老婆子,想过自杀多少次了。”
这话让我心惊肉跳。妈妈说,奶奶有点抑郁,可我们都尽力了。
从那时起爸爸从每晚下班去探望一次变成每天两次。我不知道他克服了什么。
爷爷生病以来,他中午从十公里外的单位赶到奶奶家,晚上下班回家吃饭,然后去爷爷病床前守整整一晚。
他中午怎么吃饭,晚上怎么睡觉,是我贫乏的想象力无法解释的事情。他常年干精密复杂的脑力劳动,过着这样隔一天才能睡几小时的日子,疲劳驾驶在城区之间,没有时间陪伴自己的小家。但他没有怨言,一刻不停,好像永远没有负担,只是有做不完的事。
一天半夜我被妈妈叫醒,她平静地让我去拿速效救心丸。那一刻我在惊慌之余陷入痛楚和纠结——有多少个我不在家的日子,我妈一个人守着这偌大的空房,在犯心脏病的时候只能自己强撑着拿药?
妈妈让我不要告诉爸爸。
“他要操心的就够多的了,别去增加他对我们的愧疚。”
然后她告诉我心脏问题不大,她早就习惯了,现在我爸不在她也能睡得安稳。
这世间涉及到母亲的事,没有容易二字。生活是琐碎的,锁碎的像玻璃碴子,一不留神就扎进皮肉里,可还能继续走。哪有什么绝对的是非,不过是用一个人的情分去弥补另一个人的情分罢了。
母性好像在我这里被理解得很酸楚,但散落在生活里也就是平常的样子。我们都不去说,也都说不出来,对于母性是怎样的情感,可她就在那里。你理解为一种牺牲还是呵护,似乎都不是全部,因为牺牲和呵护多少带有目的性和针对性,而母性没有,在我理解里是这样。
曾几何时我一直认为,爸爸不舍昼夜去看护爷爷,单纯是为了帮忙照顾身体。 一个夜晚,奶奶打电话说爷爷今天状态很好,他终于有时间睡个安稳觉。我偷偷拿了他的手机准备关掉,生怕又像往常一样被半夜叫去。
我妈妈走过来制止我。她说,奶奶还能指望谁呢。
那时候我恍然明白,有些事只有母亲之间可以相互理解,有些看似卑微的让步和无情的决定,只有母亲之间才懂得为何做出。
今年除夕夜,一个频道在回放往年春晚,有人唱《烛光里的妈妈》。坐在电视机前昏昏欲睡的我爸,这个好像永远只有事做而没有负担,只有行动而缺乏情感的人,突然冲进洗手间。我听见他在洗脸,出来时眼睛还红着。
我妈漫不经心的样子,说,等我们老了,就一起跟着姑娘到处去玩。
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奶奶陪着他,一个腿脚不灵便的老人晚年所有的生活,是照顾另一个不能自理的老人。家务变得很沉重,但她坚持不要子女去管,也不要小时工。儿子下了班立刻赶回去探望,每每总是问老爷子的情况。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