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这宅子里的一个孤魂野鬼,名唤蕊娘。世上人人皆道神鬼法力无边,独鬼更甚,作恶多端害人性命。往往听闻此言,我会一笑置之。我没有无边法力,甚至连人都挨不上,只是隔着这阳间看着世人做戏乃至作恶。毕竟宅子里的龌龊事,真是精彩绝伦。
这宅子里住的是一个官宦人家姓顾,这顾老爷倒是个清廉勤俭的官,偏他家婆娘慈母多败儿,养出了一个纨绔子弟顾城。这顾城在外面逛窑子天天给家里捅窟窿不说,在家里又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家里稍微漂亮点的丫鬟都被他玷污了,虽说男人三妻四妾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这些丫鬟被玷污后无名无分,偏又没有申冤的明路。偶尔有风声传到顾老爷的耳朵里,也会被顾家婆娘和顾城压了下了,那倒霉的丫头还会因此遭受一番苦难,性命难保。
话说我本是野鬼,看着这宅子里的龌龊,虽有可怜之心,却也只阴阳两隔,我是没法子的。
这天,宅子里新进了一批丫鬟,其中有个长的甚为清秀,名唤紫儿。这些个新丫鬟本无资格伺候那顾少爷,便派去侍弄花草。活该她命不好,那天顾城经过花园,看见了她的容貌,立刻便起了歪心思。
是夜,他叫身边的侍卫把紫儿迷晕了扛到他的房间,便把紫儿玷污了。第二天还威胁紫儿不许把这件事说出去,要是捅出去了要了她的性命。
哪知那紫儿是个烈性的女子,受了这等委屈,便寻死跳了湖。
而这一切,我都看着,我眼看着她在水中挣扎着,却不曾呼救半分,分明是铁了心不在这世上活下去了。
“傻丫头,若是死了就解脱了,不如活着让那起子人不得好过,罢了,既然你看不开,倒不如让我捡了便宜,帮你报个仇吧!”
说完,我便瞧着她要断气的当儿,趁机进入她的体内,随即呼叫起来。
我的动静惊动了旁边的丫鬟们,她们七手八脚把我弄了起来,又或者说,是紫儿了。
“哎呀!怎的这般不小心,莫不是想要寻了短见去的?”救我起来的丫头们,大约也听说了紫儿的事,因此也是关心着。
“哪儿能呢,便是贪玩,不小心掉下去了,又是个不会水性的。”我假装心有余悸的说道。
“那就好,去换身衣裳喝碗姜汤罢,别落了病根”
我道了谢,便径自往紫儿的房间走,当然,这宅子我是极熟悉的。
“紫儿,想看看他的心是什么颜色的吗?我挖出来献给你可好?”我朝着那窗外看去,一片阴森,随即莞尔一笑,“我知道你也在某个地方看着我是吗?等着!”
翌日,我特意浓妆艳抹,好好打扮了一番,紫儿本就长的清秀,一打扮,定会叫那顾城更加着迷。
果然,我在花园里侍弄花草时,他就来了,还与我调笑,然后我暗示他,晚上定会去陪他,他马上就按捺不住心情,想要把我抱走,我婉拒一番,说今晚定会好好服侍他。
晚上,我去了他房间,一番意乱情迷之后,我与他说,不如娶了我做个妾。他支支吾吾犹豫着。
我便揉揉眼睛,暗自挤出几滴泪,“你刚刚还口口声声说爱我,现在连个妾的名分都不给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他当然不敢抬我做妾,尚未娶妻就先纳妾,他提出来他家老爷非打死他不可。听着我的哭诉,他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若您不给我名分,我便削发为尼,全了自己的名声,也好叫你死了心!”
显然,他对紫儿的容色还很着迷的,我这么一说,他便急急忙忙说不可。
“那不如,您在外头置一室,把我放出去外头养着吧,你这样对我,又不肯给我名分,别的丫头们日日看着,我的脸定是没处放了。倒不如叫我出去,以后也能时时见着,算是全了我的脸罢!”
我脸上还挂着泪珠,配上这容貌,定是我见犹怜的,他只犹豫了半分,便答应了。
没多久,我就搬出去了,宅子里的人都以为我被放出府去了,眼里有着羡慕的目光。在这里的人,每个人都想清清白白过一生,然后寻个好人家嫁了罢了。
当天晚上,他就来找我了。我拿着事先准备好的迷药,偷偷放进酒里。
“顾郎,这么好的日子,我们要喝酒才能尽兴啊。”他就着我的手把杯中的酒喝了个精光,不多时就倒下了。
我把他用布条捆绑起来,然后看着桌子旁的匕首,“紫儿,我们一起来瞧瞧吧!”收起唇边的冷笑,我拿起匕首,朝着他的心脏位置划了一刀,许是因为疼痛,他竟然醒了。
“你要干什么?”他一脸恐慌的看着我,仿佛觉得不可思议。
“当然是看看你的心是什么颜色的”
我拿着匕首再次朝他胸口割去,鲜血染红了我的双手,透过丝丝温热。若有旁人,定会吓晕了,可我是一个鬼,没什么好怕的。在我的凌迟中,他已经慢慢死去,我捧着手上血淋淋的心,“呵呵,果然是黑色的呢。”随即把这污秽东西扔到了地上。
紫儿的仇报了,我竟不知道往哪儿去。收拾干净自己,我便离开了。在大街上走着,有熙熙攘攘的人群,竟觉得热闹非凡。
果真是离开人世太久了呢!
“是他!竟然是他?!呵!前世因,今世该有结果了吧!”我看着一抹熟悉的身影晃过。抬头看看他进去的地方,“玲珑阁?果真是死性不改。”
蕊落花黄惹人醉,前世今生恨心碎那一年,他说:“蕊娘,等我攒够了银子就赎你出去,我们一起去过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在那个没有真心的肮脏地儿,我看着他的眼睛,信了。
那一年,他把我赎出去了,把我安置在一间小屋里,屋里虽小,我却甚是欢喜,也许这就是家了吧!
他说:“蕊娘,等我考取功名回来,就十里红妆娶你!”
我一等再等,空守着这小屋过了三年,等来的却是他携娇妻回家祭祖的消息。他是高中了,还娶了一个于他大有益途的妻子,前程无量。
而我呢?他就这样负了我吗?我不甘心!
我打听到他买了一间大宅子,于是我穿着三年绣好的婚服到他府上去找他,想问问他是否记得当年之约。
没想到,我却是见到了他和他的娇妻,她让下人把我按住,脚踩在我的脸上,质问着他。
我从不曾见过他这唯唯诺诺的样子,“呵!原来你也不过是俗人!早知如此,何必信了你!”
她的娇妻却是个狠毒的,我想走,她却逼着他要置我于死地。
“这等卑贱之人,实在不配相公的身份,还是不要让她来缠着相公了,以后对相公的仕途也不好。”
他一步步向我走过来,突然我的脖子一紧,我绝望的看着他,他却不曾有半丝松动。他的眼里写满了野心。不甘又怎样,还是被负的下场!
于是,我就成了这宅子里的一只孤魂野鬼,是死在他手上的一个可怜鬼!
蕊落花黄惹人醉,前世今生恨心碎我走进玲珑阁,看着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容貌,还是那般与世无争的模样。
我走进玲珑阁,找到妈妈,给她一锭银子,跟她说我要做这玲珑阁的花魁。她一看我的姿色,又看看手中的银子,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过了几天,我已经是阁里的红角儿了。他又来了。
我走到转角处,与他一撞。
“公子请恕小女子莽撞之罪,小女子赔罪了。”我向他福了一福。
他抬头看我,眼睛泛着亮光,“敢问姑娘芳名?”
“小女子名唤紫蕊,是这玲珑阁的姑娘。”
“紫蕊?蕊落花黄惹人醉,果真是好名字!”
我和他一同走进房间,相聊甚欢。他还是以前的模样,如此情深义重的模样。看着我的眼神愈发炙热。
我唤来一壶酒,他正向我诉说着情意。
“紫蕊,等我攒够了银子就赎你出去!我们去过世外桃园般的生活!”他深情的望着我。一模一样的眼神,一模一样的话语,是否一模一样的命运呢?不!
“好啊,我等着,可是我要用红线牵着你,到时候你就跑不了了。”说罢我拿了红线缠在他的手上。
我斟了一杯酒递到他面前,他接过手笑着喝下去了。
我笑看着他,看着他神色一变,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喷出一口黑血,溅到我的脸上。我擦过脸上的血迹。
“前世债今生还,前生你负了我,今生我怎会让你有好日子过呢?”
他的眼瞳慢慢失了颜色,最后慢慢倒下。那个书生少年跟我的前世今生,该完了。
我剪断手中的红丝,喝下一杯毒酒。
“下辈子,再也不要遇见你了,喝下一碗孟婆汤,从此陌路不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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