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1点30分,天上的乌云继续无规律地涌动,而且越来越厚,以至于把那天边仅剩的微弱月光也吞噬了。在大江之上,一艘四平方米左右的小船缓缓前行,船头上一个男孩用双手摇动着小船左右两边的长杆木桨,随着微波的荡漾,轻轻摇奏出清脆的流水哗啦韵律。
林梓自从上船到现在,就一直拿着吉他弹唱个不停,坐在一旁的莫夕似乎在全神贯注地聆听着,但她那娇小的脸庞却隐约闪现着几分焦虑。我和高辰都坐在船尾,两人各理各的,一声也不吭。
我坐在船尾,随着小船的缓缓前行,很自然地观览着两岸的夜色风光,迎面吹来凉爽柔和的江风,顿时感到心旷神怡。不管是彼岸,还是此岸,每航行一段距离,就可以看到一到两处闪闪烁烁的地方,我知道,那是红蜡烛发出的。那个地方每到特定时期便人来人往,呈现一番热闹且吉祥止止的景象,这便是遥村村民每月逢农历初一和十五祭神的地方,以求得家人平安,事业顺利,这个传统习俗在遥村已经延续很多年了。
高阳依旧在船头一个劲地摇着木桨,但在这个时候,坐在船尾的高辰便沉不住气了,他那两条又尖又细的眉毛向中间靠了一下,扯着嗓子向着船头吆喝道:“哥,那个钓鱼的地方到了没?都过了这么久了,还没有到,你不是说不远的吗?”
高阳一听到弟弟的抱怨声,便继续吃力地摇了一下木桨,不慌不忙地解释道:“快到了,就在前面不远处。要不是今晚很悲催,遇到逆风逆水,我们早就在那里钓鱼很久了。”
高辰听到这番话,把目光从他哥哥身上移开,便决定不在追问,或者不予理睬。就在这个时候,我明显地感觉小船的航行速度增快了不少,看样子好像是高阳知道弟弟在抱怨,于是便更加努力地摇着木桨。
小船的速度有些增快,我坐在船尾浏览两岸风光的节奏也随之增快。过了一会儿,当小船又航行一段距离后,大江的两岸突然变得黯淡无光,宛如进入黑暗森林一般沉寂,瞬间给我们披上一层恐怖之纱,刚才那些闪烁的红蜡烛光点也被抛在后面,越来越远,直至消失看不见。
由于天上的乌云越来越吝啬,不肯放出一点点微弱的月光为我们照明,再加上大江的两岸早已是黑森森一片,因此我们所在的小船无意间也变得伸手不见五指。于此情况之下,高辰便从本来预备装鱼的袋子里拿出一个王老吉饮料罐子,里面装满鲜红色的固体,在这些固体的正中央还包含着一个手指粗的黑色软柱子。这东西便是高辰的得意之作,鲜红色的固体便是红蜡烛的蜡,黑色的软柱子便是用面巾纸卷制而成的。
拿出铁罐子后,紧接着,高辰便从裤兜里掏出一盒吉祥牌的火柴盒,从盒里拿出一根火柴,并在火柴盒的边缘用力一划。“嗖”的一下,一枚不大不小的火苗便猛然出现,为了不让这枚火苗被风吹灭,高辰习惯性地用手掌围着它,然后小心翼翼地移到黑色的软柱子上停留片刻,一盏自制的小渔灯便亮了起来。说来也很奇怪,这盏小渔灯没有隔离罩什么的,却能够在风中保持不灭,至于是什么原因,我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
有了足够的光源,我们的心情自然也好了起来,至少刚刚内心深处那股黑暗的恐惧感也渐渐消失。
小船继续在江面悠悠航行,站在船头的高阳一边用手摇着木桨,一边漫不经心地兴奋喊道:“快到咯,快到咯。”
我把目光移到江面上,朦胧之中可以看到了几处零星散步的礁石,这些礁石的摆布看似杂乱无章,但我把它们想象成一个乱石阵,相信其中隐藏着有规有律的秘密,才会形成这样一个巧妙的阵型,可是又有谁知道呢?
话音刚落,忽然从小船的前方传来一阵悠长而浑厚的“嘟嘟嘟”声,这声音一个劲地响个不停,持续了一分钟左右,响得我们心里微微发麻。
高阳一听到这声音,见多识广的他本能地做出反应,转身放下手里的木桨,朝我们吼道:“不好,是大船来了,我们得赶快想想办法避开他。”此时此刻,我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是那么地紧张不安,又是那么地老练成熟,微妙间还流露出些许焦虑担忧,或许是在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或许是在担心他的弟弟,或许是在担心我们所有人。
跟高阳预测的一模一样,大概过了一分钟,一只庞大的运沙船果然就出现在我们眼前。这艘运沙船飞一般地向我们逼近,我当时看到,船上除了有一大堆黄色的沙子,还零零星星地布满着电灯的白色光芒,像是为这艘船装饰的一样,其实那是船上成员的暂居所,里面应该有另一番有趣的风味,可惜我从未享受过。
正当运沙船快要接近我们时,摇船经验丰富的高阳早已带着小船远远躲开它,真是一把好能手,也许当时我们的心里会默默称赞他,甚至感谢他。
本以为躲过了运沙船就可以高枕无忧,继续航行,没想到的是,大约过了几十秒,一阵猛烈而急促的哗啦波浪声滚滚袭来,我隐隐感觉到,又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一听这波浪声,任凭我们四人一脸茫然,高阳还是第一个做出反应,猛地回头,尖声命令道:“快抓紧,都抓紧啦,别乱动!”
接下来的短短几分钟里,我感觉比我这一生还要长。运沙船快速航行所引发强烈海浪,把我们的小船猛然推向岸边,在推向岸边的过程中,小船因不受控制而撞向我刚刚所看到的乱石阵,一会儿,便撞得支离破碎,只剩下几坨塑料泡沫于江面起伏飘荡。
我们都被巨大的波浪打翻而无奈下水了,好在这个时候我们已经离岸边不远,水位不是很深,不足以淹没我们的头部,于是我们几个人便连滚带游地上了岸。
上了岸之后,莫夕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突然身体一软,飘然地倒在地上,嘴里还喃喃着什么。
这是一个不平凡的夏夜,四个男孩一起守护着一个女孩,也守护着一个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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