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9·11”遗址的那一天,是个晴天。
走在马路上,抬起头,只要是能看到的天空,全都是优雅的碧蓝色,毫无一丝一毫杂色。空中万里无云,只有阳光洒落,由远及近。蓝天一点点地变浅,越靠近天边,便越接近透明。在我目前还比较有限的出国经历中,即使是在空气相对最好的北欧各国,都很难见到这样美的蓝天。
阳光下的纽约,放眼望去,尽是繁华。它高楼林立,但却又不像香港那样拥挤。恰恰相反,它无比宽阔,宽阔到几乎足以包容一切。在我去过的所有大城市中,还没有任何一座城市像纽约一般广阔。无论是上海、东京,还是伦敦、巴黎,都比不上它的磅礴大气。
和大都会博物馆一样,“9·11”遗址同样位于大片高楼中间。起初,我以为自己看到的只会是一整圈被厚重围墙包裹起来的残垣断壁。但结果却并非如此。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座街心公园。层层绿树在大片空地四周围绕成圈。这些树不算高大,也算不上十分茂密,看上去简简单单,和许多烈士陵园中的绿荫别无二致。树根周围的土壤长满鲜嫩的青草,每一片草叶都青翠欲滴。许多游人在树下乘凉,有的在闭目养神,有的在眺望蓝天。
我跟在一群游客身后,缓缓走向广场中央。位于广场中央的,不是一座纪念碑,也不是什么雕塑或者铜像,而是一大块正方形的坑洞。整块坑洞四四方方,从里到外全都是厚重的深褐色,在雪白的地砖和深绿色的林荫包围之下显得无比刺眼。它像是一个天坑,从远处向下看,看不清底部,也看不清它的深度。大量的游客围在坑洞周围,其中很多人都在拍照。
我走到坑洞的边缘。一大圈而厚重的金属护栏挡在我面前。刻在护栏上的,是一个个冷冰冰的名字。大家都知道,那是在灾难中遇难的受害者们的名字。字很大,每一个字母都是大写,像是激光刻上去的。字体表面泛着淡淡的黄光,像刀锋上闪过的光芒一般,不仅刺眼,而且扎心。仔细盯住每一个字母看,仿佛能看到许多冤死的灵魂被封印在这冷冰冰的字母中,仍然惨叫,或者呐喊。我不知道,是否只有我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因为周边的游客们似乎都没注意到什么,就连低下头去看这些遇难者姓名的人都很少。
几分钟过后,淅淅沥沥的水声把我重新拉回到现实中来。我抬起头,这才注意到,这块坑洞实际上是一座喷泉。如果没有那些刻在金属墙上的姓名,它其实和许多大酒店门口或者花园里的喷泉差不多。薄薄的水幕紧贴石壁表面,从四周倾泻而下,先汇入阶梯状的平台,再汇入喷泉中心的那一座同样四四方方的小坑洞内。小坑洞的内部几乎完全是一片漆黑,几乎像是通往宇宙空间的通道一般。水声不算响亮,甚至可以说是很弱,还没有游客们说话的声音大。
天坑喷泉对面的雪白色建筑,便是纪念馆。如果只用一句话,估计没有人能说得清它是个什么形状。从下半部分往上看,它是个半球状的建筑,像是一半露在外面、一半藏在地下。雪白色的网状立柱从顶部衡量倾泻而下,护住外围的玻璃墙,看起来有点像是一个画着花纹的橄榄球。大量的游客在门口排成长队,从马路的一头一直排到另一头。躲在屋檐下乘凉的人也有很多,还有很多人一边乘凉一边看旁边的电子大屏幕上的影像。两扇翅膀般的屋檐向上高高扬起,如同一只即将重新起飞的飞鸟。也有人说,它象征的是天使的翅膀。天使会保佑无辜的遇难者们升入天堂。
我没有进入博物馆内部,只是在周围的纪念品摊位上买了一个小挂件。挂件上面印着两幅画面,分别是灾难发生之前的纽约和今天的纽约。在那幅灾难之前的画面上,双子楼的本来面貌并不是很突出,只是许多栋大楼中的一栋——至少从外表上看,是这样。而在灾难过去许多年之后的今天,许多栋崭新的高楼大厦已经取代它的位置。也正如围绕在我身边的众多游客们一样,很多人都已经将那一场许多年前的灾难慢慢淡忘,或者彻底遗忘。除了那些受到刻骨伤害的人,很少有人能做到,彻底地将它永远铭记于心。
我记得,有一篇文章说过,当灾难刚发生的时候,中国国内有很多网民幸灾乐祸,甚至还有很多人叫好。目前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站在制高点上去批判这一行为,说这是“善恶不分”、“受斗争思想毒害”、“没有人性”,等等。我却认为,大可不必给那些只是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人扣大帽子。很多人仅仅是在为刚刚发生不久的大使馆被轰炸事件表达不满,只不过是表达的方式不太对、不太合理。更何况,当时的中国,远不如今天开放,许多人还没有机会去透彻地、全方位地去了解整个世界。很多人的愤怒,只是建立在盲目和无奈之上的愤怒。
很多老一辈的人,或许永远无法彻底摆脱那些错误的、狭隘的仇恨教育的影响,始终会坚持认为美国是我们的敌人、俄罗斯和很多亚非拉国家是我们的朋友。但生长在网络时代的人,大部分都不会禁锢在狭隘的思想中。
现在的世界,早已不是十七年前的世界。现在的中国,也不是十七年前的中国。我们的网页上,书籍上,甚至是课本上,全都明明白白地写着:
侵占中国领土最多的国家,是沙皇俄国;从未侵占过中国领土的,是美国。
在中国有难时趁火打劫的,是沙皇俄国;退回中国的战争赔款,并帮助中国建立大学的,是美国。
在中国需要人才时撤走专家的,是苏联;在中国改革开放时伸出援手的,是美国。
曾经威胁要对中国实施核打击的,是苏联;阻止苏联对中国实施核打击的,是美国。
就算某些无知、骄傲和自负的人不知道或者拒不承认这些史实,只需要请他们回答以下几个问题:
在中国经营的外国企业中,有多少美国企业,又有多少俄罗斯企业?
在中国的马路上行驶的外国车,有多少是美国品牌,又有多少是俄罗斯品牌?
去外国留学的中国学生,有多少去了美国,又有多少去了俄罗斯或者各个亚非拉国家?
移民外国的中国人,有多少去了美国,又有多少去了其他国家?
这些问题的答案,足以提醒我们,我们应该和谁做朋友,应该和谁做伙伴。
事实上,不仅美国不是我们的敌人,任何正常的国家,任何热爱和平的人民,都应该是我们的朋友,绝不应该是我们的敌人。极端宗教和恐怖主义,以及支持并输出它们的流氓国家,才是所有热爱和平的人共同的敌人。
所有心存善念的人,都应该认清:无论一个人、一个组织或者一个国家主张什么、信奉什么,只要他或它伤害无辜的平民,他或它,就绝不是好东西。
最好的铭记,是不重蹈覆辙。在迈向未来的路上,我们都将面临更多的困难。只有抛开一切陈旧迂腐的观念,携手合作,才能拥有更美好的明天。无论是美国,还是中国,都一样。
2018.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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