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一声接一声地叫着,仿佛永远不知道疲倦.头顶没有一丝风,毒辣的太阳使得迷彩帽都反射出刺眼的光.十几个方阵在教官的指挥下走正步,大颗大颗的汗水顺着脸颊滑下来,在塑胶跑道上砸出一滴滴水渍.
“㘗——”心心念念的哨声终于响起.我们如释重负地盘腿坐下来,感到喉咙里烟熏火燎.
晃了晃水杯,里面的水早就喝得一滴不剩,教官又向来不准我们私自去教学楼灌水,唯一的办法是让班主任送水.
可……
“能不能让老蒋给我们送点水来啊?”
“你是不是在做梦啊?!这几天军训,老蒋一次也没来看过我们好吧?”
“那说不定他忙嘛.”
“忙个屁.其他班主任怎么有时间一趟又一趟地往操场上跑?!”
“啊……是哦……”
嘻嘻哈哈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虽然表面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却被黯淡的眼神出卖得彻彻底底.
突然远方一辆电瓶车驶来,在我们班还没搞清楚状况之前,隔壁十一班发出巨大的欢呼声.电瓶车上的那人腰间挂着一串钥匙.像是炫耀一般地,风一吹,钥匙叮叮当当地响.近了,近了.我睁大眼睛一看:这不是隔壁班的班主任吗?
老洪按住刹车,脚尖蹬地,拔出钥匙,提着两个热水壶和一摞纸杯向11班走去.整个过程要多流畅有多流畅,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十一班班长积极踊跃地分发纸杯、倒水,虽然每个纸杯里的水也只够润润喉咙罢了,但这可是老洪亲自送的水啊!
我们相对无言.只能一脸羡慕地看着他们得意洋洋喝水的样子.有几个还十分挑衅地面向我们,故意将那本来也没几口的水喝得咕咚咕咚响.末了,老洪提着两个空壶,骑着他的电瓶车,一溜烟的功夫,没影儿了.
“教官……能不能跟我们班主任打个电话,让他送点水来?”一个平日里十分内向的女生怯怯道.
教官看了我们一眼,又看了看11班的嚣张样儿,最终还是拨通了老蒋的电话.然而结果却是无人接听.
“你们蒋老师可能在忙.没事儿,我给他微信留言了,应该看得到.”教官安慰我们.
没有人接话.大概都对教官的话持保留态度.
我沉默着抬起头,看到教学楼顶部的时钟正指向十点.
真想喝水啊.哪怕一口也好.我叹了口气.迷茫间抬头,却隐隐约约看见有个人向我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十班的方阵开始骚动.
“哎,你看见没,那个是不是老蒋啊?”
“你瞎呀,老蒋怎么可能来看我们.”
“我看就是老蒋嘛!”
那人身影瘦小,上身一件蓝色T恤,下身一条浅色运动裤,提着两个大水桶,有些艰难地,有些缓慢地,一步一步地走来.我们屏住呼吸,看着他离我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蒋老师!”大概是某个视力好的男生看清了那人的身影,克制不住地喊道.
“昨天我看天气预报的时候就知道今天高温,估计你们肯定渴得受不了.来,班长,把纸杯发一下.”老蒋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完,把纸杯递给我.我忙用双手接过,如获至宝.余光瞥见老蒋正用手擦汗,后背湿了一大片,手上也一片通红.
几个有洁癖的女生看着两个大水桶,犹豫着是该喝还是不该喝.
“没事儿,”老蒋看出了我们的心思,“水桶我都是开水烫过消毒过的,水也都是今天烧好凉好的,就怕你们不够喝,我只能倒水桶里了.”
我们看着老蒋,感到有一肚子话要说,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一个个捏着纸杯也不去舀水,尤其几个男生紧紧咬着嘴唇,大概是怕眼泪掉下来.
教官看着我们一个个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拧巴样儿,带头鼓起了掌.我们如梦初醒,一个个把手拍得震天响.
我拿了两个纸杯,先舀了两杯水,一杯递给老蒋,一杯递给教官.接过纸杯的那一刻,我看见老蒋笑了,笑得特别开心.那大概是我们军训这几天第一次看见他笑.
四十多个同学轮番在桶里舀水.没有人哄抢,没有人插队,甚至大家还互相谦让着让别人先去舀水.不多时,每个人手中都有了满满一纸杯的水. 我们小口小口地喝着,简直像品仙露琼浆般滋润.每个人的眼里都亮晶晶的,一闪一闪,像是在发光.
那天接下来的训练,我们都特别认真.没有人做小动作,更没有人偷懒.每个人都把身体挺得笔直,像真正的军人那样要求自己.阳光依旧毒辣,可我们的意志却愈发坚定.
老蒋的水,给了我们鼓励和希望,让我们在今后的人生路上,不畏风浪,砥砺前行.
老师,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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