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

作者: 花辞MK | 来源:发表于2016-06-01 12:52 被阅读50次

宫洋赶到闲人酒吧的时候，乔多多正光着脚窝在沙发里玩扑克牌。 牌桌下面是空了的东倒西歪的威士忌酒瓶，乔多多漂亮的高跟鞋混在一片狼藉里，不时被谁踢上两脚。 闲人算是所有酒吧里最清高的了，没有喧闹的乐队，只放轻音乐，酒类很少，但都烈的厉害。 乔多多喜欢喝酒，不知道跟谁在一起养成的习惯。宫洋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可以不顾形象地窝在任何一张椅子里独酌了。 她很少跟姑娘们一起出来玩，她觉得她们太少女心，不谙世事，路上遇到帅哥也只能自己小声嘀咕，不敢上前打招呼，遇到喜欢的东西也要犹豫好久，不是觉得贵就是觉得太过浪费，最后只能空手而归却又独自哀叹。 这些姑娘们特有的小羞涩、小心思她是学不来的，很久以前开始，她就变得像现在这样自由果敢了。遇到喜欢的人就上去打招呼，要电话求约会，好聚好散，遇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也从来不会问别人值不值得，多贵多便宜，说买就买了，虽然有时候可能要吃好多盒泡面来缓和资金周转。 她总是喜欢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喝酒，一个人安静地光脚窝在角落里，尤其是双臂抱住膝盖的时候，像极了一只无家可归的猫，连投在地上的影子，都是满满的孤独。 宫洋是在一次聚会上注意到乔多多的，说是同学聚会，但差不多每个人都带了家属。多多是被一个姑娘带来的，姑娘拉着多多进来的时候，她一脸的不情愿，挣扎无果后，被按到座位上。 宫洋一直没想明白，那天的椅子不算宽，乔多多是怎样窝起来的。不过看到她那个小心把自己团起来的动作，估计他会很想去抱抱她吧。 她坐宫洋对面，中间隔了一桌山珍海味，他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她不高兴的脸。 直到聚会快结束的时候，乔多多的餐盘还是干干净净的，可周围的酒瓶已堆了好多。 宫洋特意问了姑娘她们的住址，笑着说：“正好顺路，待会儿我送你们回去。” 姑娘羞涩地笑笑说：“谢啦，老同学。” 后来乔多多几乎是被宫洋拖出来的，她满身酒气，站都站不稳，怎么都不肯穿鞋，又不肯好好地趴在他背上。 好不容易把她拖到车上，她捉着宫洋的衣角叫了一声：“顾杨。” 2. 宫洋没想到乔多多会打电话给他，用冰冷的语调说着谢谢。他突然想到那天她拉着他的衣角喊他顾杨，便随便说了一句：“我不叫顾杨，我叫宫洋。” 乔多多唰得就把电话挂了，宫洋意识到，那天，乔多多应该不是在叫他的名字，顾杨，是另一个人吧。 乔多多把手机扔出很远，从冰箱里顺手拿了一瓶酒，窝在沙发上又陷入了回忆。 顾杨是那个教会她喝酒的人，是喝醉了也总能把她安全送到家的人。 可现在呢，她醉的越来越厉害，即便只喝一点儿酒。当初那个送她回家的人，已没了半点踪影。 在遇到顾杨之前，乔多多是个十足的好学生，又乖又听话，学习成绩好到让人羡慕嫉妒。可遇到顾杨之后，她就完全变了。 顾杨是转学生，听说是因为打伤了同学被学校辞退才转到多多的学校。那些年，吸烟喝酒打架吹口哨，顾杨一件都没落下。 像多多这样的好学生，一向是看不起这些坏学生的，可多多不一样。 也许每个人都只有自己才知道，骨子里装的到底是乖巧还是放纵。 顾杨是那把打开乔多多自由灵魂的钥匙。 自此之后，她便无心学习，成了别人眼里的坏学生，整天跟顾杨混在一起，无所事事，常常被别人绕着走。 要追究起来，所有的事情都是有源头的，乔多多有一个支离破碎的家，长到这么大，目之所及都是满地的玻璃酒瓶碎屑，有一次不小心光脚踩在了玻璃上，血瞬间涌出来，她却感到莫名的兴奋。 以后，每次喝酒都光脚。可顾杨每次都会把她摔碎的玻璃碎屑打扫干净，无论在任何场合。 也是在那个时候，顾杨大概知道了。乔多多就是乔多多，她从不为任何人而活，也不会为任何人停下来有所改变，她的心是冷的，也许花一生的炽热也不会让她有一点儿温度。所以他选择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孤独症患者乔多多，在顾杨离开的那一刻，便是真的孤独了。再没有人陪她深夜痛饮，也没有人再帮她清理碎掉的玻璃酒瓶，更没有人，可以让她放心的分享悲喜。 即便如此，她也从不曾试图找回些什么，只是每次想到顾杨小心翼翼打扫玻璃碎屑的时候，再也不把喝完的漂亮酒瓶往地上摔了。 3. 宫洋再次见到乔多多的时候，是在闲人酒吧门口，她正光脚站在冰凉的地上，就那样直直地站着，一动也不动。 他过去打招呼，问她还记不记得他，问她站在地上凉不凉。 乔多多没理他，依然自顾自地站着，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宫洋的眉头皱了起来，周身都被尴尬笼罩，只得像没事似的自己走进酒吧。 一只脚刚踏进去的时候，就看到老板在张罗着扫地，一边扫着一边吼，他说：“这姑娘简直是疯了。” 宫洋不知道他进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只看了一眼地上的玻璃碎屑，就退出去抱起乔多多，着急地问：“你的脚没事吧。” 乔多多被突然地抱起来，闭上眼睛，隔了一会儿才说“头，晕。”一字一顿，像是隐藏了极大的怒气。 宫洋把人放下来，轻抚着她的头说：“没事，来，我送你回家。” 路上乔多多迷迷糊糊地说：“你别对我这么好，会伤心的。” 宫洋不知道她是在说给他自己听，还是又在说别人。苦笑了一下，尽量把车开的更平稳。 日子长了以后，宫洋才知道多多的话是什么意思。 “真是一个无拘无束，冷心冷血的姑娘”，他想，可这样的姑娘，偏偏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尤其是看到她窝在沙发上抱着双膝喝酒的时候。 有那么一刻，他想就这样一直待在她身边，陪她做她想做的任何事，不奢求参与，只是帮她收拾残局也好，又有某些时候，他认真地想过要去改变她，让她也学会喜怒哀乐，学会知冷知暖，学会像个姑娘一样去爱去生活。 他知道，这会遇到更多的困难和阻碍，这条路，困难重重。 宫洋开始陪她喝酒，开始是默默地喝，谁都不讲话，后来他开始讲周围人的故事，欢乐的，悲伤的，她依然很沉默，再后来，他开始给她读诗，录小视频，她终于开口：“别人的故事与我何干，我也是有故事的人呢。” “哦，你也是有故事的人啊，说来听听。”有杯子碰到一起的声音传来。 乔多多一般会讲讲那条被她养死的狗，默默离她而去的顾杨，年少时家里一地狼藉的现场。 这些都是需要很多酒才能讲出来的故事。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想隐藏起来的岁月和往事，这些事让他们想起来的时候除了自卑自责和自恼，没有一点点幸福。 宫洋总是适时地点点头，眼神里却永远闪着疑问，其实他最想知道，乔多多为什么每次喝酒都喜欢光脚。 4. 乔多多生日的时候，宫洋给她发微信“给你过生日，把你朋友都叫来啊。” 很久没有收到回复。 直到他赶过来敲响乔多多房门的时候，他都以为她是喝醉了。 当多多清醒完好地开门时，宫洋才瞪大眼睛说：“你没喝酒呀？” 乔多多瞟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宫洋听到厨房里微波炉转停的声音，而后多多端着餐盘出来，脚下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正好滑倒宫洋脚边。 “乔多多，你手机怎么在地上躺着！”他捡起来擦着屏幕问她。 “哦，我不知道放哪了，可能自己掉了吧。”她夹了几根面条放在嘴里。 宫洋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把自己手机的壳和膜取下来给她贴好包好。 乔多多饭没吃饭一半便倒在了垃圾桶，宫洋刚想说点什么就听到她说：“我没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宫洋愣了几秒，起身把没处理干净的餐盘收好，大声地说：“谁说的，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 那天晚上宫洋叫了一堆人给多多过生日，他们让她许愿，让她切蛋糕，这么多年，多多第一次哭了。 不是因为快乐幸福，不是因为喝的有点多了，而是因为，她再也不用无法控制地用酒精来麻醉自己的痛哭和孤独了。 夜半散场，宫洋把朋友们都送走，然后开车带多多去了闲人酒吧。 即便夜半三更，里面还是有不少人影。这个城市就是这样，有人安眠，有人清醒。 乔多多没有要酒，只是在她常坐的那张沙发上静静地坐着，抱着自己的膝盖，头越来越低。 宫洋找老板要了一张毯子，又把自己的风衣脱下来把她包好，酒吧冷气开的很大，他胳膊一伸就把她护在了怀里。 乔多多醒来觉得束手束脚，轻微地挣扎便惊醒了宫洋，他打了个哈欠温柔地说：“醒啦，冷不冷。” 那一刻，乔多多觉得所有的阳光都照在她一个人身上，脸比喝醉了酒还要红。她伸着酸痛的胳膊，柔柔地说了一声谢谢。 宫洋向酒吧老板比了个ok的手势，两个男人相视而笑。 回头却发现多多的眼神正落在他身上，他刚想要开口解释点什么，就听到她说：“不是你赢了，是我甘心认输了。” 然后，走过来牵起宫洋的手，撒娇地说：“我饿了，带我去吃早饭。” 每个不幸的姑娘都会有难以启齿的疼痛过往，她们用极端的方式来诠释自己的不满和痛苦，但总会遇到一个人，他会带着莫名的自信和不离不弃的爱，千方百计把你从地狱里拯救出来，让你脱胎换骨，宛若重生。 宫洋咬着油条说：“乔多多，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呀？” 多多头也不抬地说：“从你偷偷把水掺到我酒里的时候。” 宫洋想起答应陪她喝酒的那天，他和酒吧老板的密谋，得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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