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很相信轮回这种事儿——不管做什么,都要经历春夏秋冬,有时候冬天长一些,有时候春天长一些。说白了,就是有好的时候,就有坏的时候。
本来端午节我过得挺开心的,吃粽子吃得肚皮圆鼓鼓,和朋友看龙舟赛更是欢乐满满。这下我就有了预感,会有什么坏事儿要发生。
果然,假期的最后一天,我们一家去看望奶奶。即便是大好的节日里,奶奶还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妈妈发生了摩擦,爸爸又帮着奶奶和妈妈吵了起来。
就算我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吓得大哭,他们这才悻悻收场。
节后的早上,他们两个还冷脸相对,还像还没吵过瘾似。我的心情当然受到严重影响——我没吃早餐,就背着小书包摔门而出,去了学校。
更可气的是,他们竟然没拦着我。我气得连心爱的包子也没买,饿着肚子一路走去学校,路上的一切看起来都不再可爱。
好不容易挨到了教室,一个小男生就跳将出来,他留着又圆又亮的西瓜头,叉着腰,说:“哎呦,我的第九号媳妇儿来啦?”
我看到他真是气上加气,像破蒸笼蒸馒头——气不打一处来!
而且这个不要脸的家伙竟然把班上二十几个女生全排上了号,非说都是他媳妇儿。后来也不知谁告诉我,说他上了长大后,竟不再喜欢女孩子,成了同性恋......
那时候我没给他好脸色,却也不理他,径直走回了座位。
可我很快注意到,苏婉没来上学。晨读结束后,我四处打听,终于从班主任那里打听到,苏婉因为中暑,请假了。
潘聪说:“是不是因为看龙舟赛那天,太热了?中暑了?”
我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可能吧……”
“文妍,你好像心情不好啊,皱着眉头......”
“哎,昨天我爸妈大吵了一架,今天早上还没和好呢。”
“怪不得你眼睛红红的......”
我叹了口气:“我昨天可是大哭了一阵子呢,不然他们还要吵的。”
潘聪突然咬着嘴唇,恨恨地说:“大人们都是这样!我现在,倒巴不得我爸和那女人吵架呢。以后,我绝对不要因为他们掉眼泪了!”
我看着潘聪,一时间觉得,我父母吵两句嘴,好像不值得一提。潘聪说,大人都是这样,可到底是哪样,我也不懂,我也没问——因为我没吃早餐,肚子饿得不行,实在没力气讲话了。
到了第四节课,我闻着书本的气味,竟觉得好香,甚至书本和鸡腿的形象开始影影绰绰地重叠起来。过了一会,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当年红军在皑皑白雪中吃雪球、扒树皮、煮皮带的画面,而且我好像也是其中一员!一时间,一股壮怀激烈的情绪激荡在我的胸腔里......
突然,一个声音出现在我耳边:“陈文研,你怎么好像要哭了?”
我扭过头去,看到我同桌正趴在桌上,看着我。我苦笑一下,回复道:“啊?没事......我只是饿了......”
上次我把那个小男生打哭,我就得到了一个新同桌。
我的新同桌叫范大同,男生们都叫他饭桶,可其实他瘦巴巴的,头发还黄黄的,我一度怀疑他是否营养不良。
“喏,这个给你吃吧。”他说着,从书包里摸出了一块巧克力:“你这样,架着书本,偷偷吃吧。”他一边说,一边把书立在桌上,拆开了巧克力。
“噗”我笑了起来,也像他一样,把书立起来,接过巧克力,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一股细腻甜美的味道在我嘴里散开,而后又有浓厚的回香,我忍不住傻笑起来:“还挺好吃的...”
范大同也在傻笑:“嘿嘿,是吧......”
“范大同!陈文研!你们笑什么!我都盯你们半天了!有什么好说的,上来讲台说!”突然间,班里响起了数学老师的怒喝......
我们两个赶紧低下了头,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和耳朵羞得要烧起来。
“瞧瞧你们,面红耳赤的。”数学老师又补了一句。
“咯咯咯.......”四周传来了同学们的窃笑声。
“继续上课!”
好在数学老师没有追究,我松了一口气,再不敢看范大同了。
终于下课,我看着巧克力的包装,说:“这个巧克力的牌子......DOVE......我还挺眼熟的!”
范大同笑了:“多芬嘛!我家的香皂就是这个牌子!”
我也笑了:“哦对!我家也用这个牌子,这公司的产品还真多样化。这个巧克力我咬过了.....下次我买一个还你!”
“行啊......”范大同好像话还没说完,就被好几个男生拉走了,他们还多看了我两眼,带着坏笑。
潘聪过来,要和我去食堂吃饭,路上她也坏笑着,问我:“你和范大同,课上在干嘛啊......”
我拍了潘聪一下,感觉自己的脸又有些红了:“没什么啦!”
到了食堂,吃罢午饭,我们就回教室休息,一切如往常一样——我们那儿的中小学一直有午休制度——吃完饭后不许四处活动,需要回到教室经历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期间除了保持安静外倒也没有别的重要规矩。
显然,安静是最为重要的,谁要是破坏了安静,必定要被全班的目光所投射。
那天中午,如往常一样安静的午休教室里,老师在讲台上批改作业,学生们在底下或睡觉或写作业,还有一些同学在悄悄看漫画书、听MP3、用带格子的作业本下五子棋。
时间就是在这样静谧的环境里才能隐约地看出其流淌的痕迹。
可是突然,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时间的细流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起来,我和同学们纷纷被吓得矮了半截。
大家纷纷侧目,看到纪律委员孙鹏满脸怒容地站着,他的前面是被踢歪了的桌子。孙鹏好像总喜欢踢桌子。
纪律委员带头破坏纪律,这点燃了许多人的兴奋点,叽叽喳喳的声音从各个角落里冒了出来。
我清晰得记得,在响声过后的几十秒,平常本就不苟言笑的数学老师深深皱着眉头,居然坚持把她手上的那一份作业改完。但当她抬头,看到那响声的源头是纪律委员兼校长儿子的孙鹏,正待发作的怒容上竟能拉出一线微笑来。
“这就是大人比小孩子厉害的地方吧。”我默默想着。
“都别吵了!孙鹏,你有什么问题跟老师出来说。”
二人出去后,骚乱声又起,哪知老师杀了个回马枪,敲着班级门狠狠地说:“再吵全班加作业!”
于是寂静又流淌起来,直到午休结束、孙鹏回来后,彻底决堤。几个平时跟他要好的男生围了过去,拍着他肩膀,都是一副誓要同甘共苦的模样。
孙鹏说:“他妈的,我的二十元,就放在抽屉里,怎么没了?肯定被偷了!老师说她会看监控的,可是不用老师我也能查出来是谁。“说完他环视全班,他身旁的弟兄们跟模作样,也齐齐地环视了一遍。
这件事在班里渐渐发酵后,又随着时间归于平息。我晚上回到家,急急地给苏婉家里打了电话,得知她已经好了许多,不会再影响上学后,才放心了许多。
第二天,苏婉果真回来上学了,我和潘聪都很开心,还告诉了苏婉昨天孙鹏发飙的事情。
苏婉一脸狐疑地说:“不会是他自己把钱弄丢的吧?”
可没想到,第三天下午,事情几乎要被同学们淡忘,一切又归于平常时,事情的矛头竟突然指向了潘聪......
这还要从这事情的前一个星期说起。那时候我们的语文老师,让我们每天都要练字,要求用钢笔字抄写古诗,并在最后一节课下课时由语文课代表(也就是我)收起来交给老师。
对于别的同学来说这没有什么,但对于没有零花钱,且一旦找父母要钱就必定会挨揍的潘聪来说,最少十元一支的钢笔成了她极致的奢望。
我看出了她的闷闷不乐,也知道她的家庭状况,于是我承诺每天和她一起练字,借她钢笔。
那时我有好几只钢笔,我和苏婉,应该是班里本子和笔储藏量最多的人,收集这些玩意儿几乎就是我们的爱好,一旦让我和苏婉一同进了文具店,就必定要买些什么。
那天下午,我去找潘聪一起练字,她不知从哪,拿出来一只文具店里极常见的英雄牌钢笔,大概也就二十块钱。我默默把常借她的那只笔放回了笔盒,什么也没问。
但好巧不巧,孙鹏从厕所回来,一眼就看到了潘聪的新钢笔。
他晃到我们桌前:“潘聪,你哪来的钱买钢笔?”
“我捡的啊......”
“哼哼!捡的?谁信啊?你捡了多少?在哪捡的?”孙鹏瞪着眼睛,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上学路上捡的……有好几张,一共二十……”潘聪微微脸红了
“二十!呵!可真巧啊!”孙鹏说得极大声,引得许多同学侧目看来。
这时潘聪好似才反应过来孙鹏的意思,她紧紧攥着钢笔,说不出话来。
“你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啊?”我听不下去,忍不住站起来高声质问他。
“哼!她自己知道什么意思!”孙鹏摆出一副冷酷的表情,把头一甩,走了。
但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已经在班里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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