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练到日上三竿，我自问上盘几乎已经是天衣无缝，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没法兼顾下盘。因为我的棍子是在高速转动的，整个转动面形成了一面盾，我的双手就在这个面的圆心。如果我想将保护层左右移动，那只需左手或右手猛然使力便能改变方向，但是如果要上下移动，那势必要双手齐动，而且又要兼顾左右。敌人的兵刃无论是什么，怎么说都比我双手上下齐动要更快一些。
我闭上眼睛，试图重现八长老当初对战催命阎罗时的情景。
正当我沉浸在自己的记忆中的时候，有人突然在我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脚，我毫无防备，四脚朝地，啃了一嘴泥巴。
我正要发作，大喝一声：是谁！
只听背后响起了一阵女子的笑声。我爬起身来，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大约十四五岁的绿衫女子在花坛边上捧腹大笑。
我吐出一口泥，怒道：你干什么踢我！
绿衫女子止住了笑，道：你这小贼，我还没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又吐出一口泥，心想这应该是哪个丫鬟，误把我当成了小贼，哼，我在外面的时候是个小乞丐，被人踹上几脚那是家常便饭，但是今天我作为客人，按理说你应该恭恭敬敬地叫我一声马公子，问候一句“早饭吃了没”。然而你却对我这般无理，上来就是一脚，不请我吃早饭不说，还请我吃泥巴，真是岂有此理。
我说：你这个母老虎，看见我，还不快叫我一声马公子。
绿衫女子又是一阵狂笑，我看了直皱眉头，心想哪有这样的丫鬟，我要是五长老，找个男人来都比她要矜持得多。只听她说道：就你还马公子，呸，不就是个小要饭的吗？
我心下一惊，想：她怎么知道我身份。她知道我是五长老的客人却还对我这般无理，不怕五长老对她进行责罚吗？是了，丫鬟中也分档次，昨天明月那样的丫鬟，只是不帮我洗澡便会遭到责罚，那是低等的丫鬟；而像她这样的，纵使踹了我一脚，也无所顾虑，她一定是丫鬟的帮主。
绿衫女子道：喂，小要饭的，眼珠子乱转的，在打什么主意呢！说你是小要饭的，还不服气了是不是？
我心想，八长老说过，在这里做客，不准惹是生非，当下也不跟她计较，转过身拾起棍子便欲回房。
哪晓得我刚刚撅起屁股去拾到棍子，屁股上又吃了一脚，这一下比刚才那下还要重，倘若我的头长得像曹林那样是长条形的，眼下八成已经插到土里去了。
我转身骂道：臭婆娘你别欺人太甚，信不信我告诉你老爷去！
绿衫女子又是一阵癫笑，道：你几岁了，打不过人家还要向大人去告状，羞不羞？
我握紧手中的棍子，道：谁说我打不过你了！你来，好男不跟女斗，我当你是人妖！
绿衫女子听我这么说，也略显愠色，道：你以为你打得过我吗？
我棍子向她一指，说：你来吧！
绿衫女子缓缓走到我面前，我眼睛紧紧盯着她的动作，只要她一出招，我就使出缩头入腹来对付她的进攻。
然而她并没有向我进攻，走到离我三步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只听她说道：你一个臭男人，想要用兵器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吗？
刚才我便在想，如果她用拳脚功夫来攻我，我若使出缩头入腹，定要伤了她的手脚，眼下再听她这么说，我便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将棍子一扔，道：既然你这么说，我让你输得痛快一些，省得让别人说我……哎哟！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摸鼻子，满手是血。
绿衫女子哈哈大笑，说：我早说了，你是打不过我的。
我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指着她骂道：臭婆娘，母老虎，趁人不备，我……我跟你拼了！
我起身便朝她的左脸打去一记右钩拳，绿衫女子身子一弯，我见她步法轻盈，竟是练过武的，心下叫苦，因为我这一拳用力过猛，回撤不及，此时她已从我的臂下钻过，绕到了我的右路，“啪啪”两拳打在我的两根右肋上。
我大惊道：咏春拳！
绿衫女子展开架势，嘴角上扬，道：小要饭的，原来你也就那么点能耐，嘿，听他们说，你还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叫“立地太岁”，就这点能耐就想当太岁了，羞不羞？
我再度被她激怒，骂道：三八婆，我想叫什么管你屁事！有本事你再打中我试试！
绿衫女子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又一次情不自禁地大笑了出来，比之前几次还要夸张。
我怒道：有什么好笑的！
绿衫女子边笑边说：你摸摸你脑袋上的是什么？
我伸手一摸，摸到一些泥土，是刚才被她踹中第二脚的时候粘上的。
绿衫女子咯咯地笑，说：笑死我了，笑死我了，我在太岁头上动土了，哈哈哈……
我又羞又怒，心想今天要是连个丫鬟都打不过我以后就不在江湖上立足了！当下使出轻功，越上她的头顶，使出一招“老鹰捉小鸡”，在空中抬腿向她踏去。
只见绿衫女子不慌不忙，在我单脚即将踢到她之际，方才移动身体。她身子轻巧地倒退两步，我踏了个空，一脚踩在实地上。我正要再度使出我的右钩拳的时候，绿衫女子已经出招，连出三拳，拳拳都打在我的小腹上。虽说她会点拳脚功夫，但是毕竟年纪尚小，又是女流之辈，出拳的力度并不很大，然而由于我之前在床上睡觉的时候被八长老用穿墙棍击中了小腹，从起床开始一直都在隐隐作痛，现在又被她连打三拳，剧痛难当，当下跪倒在地，难以起身。
绿衫女子笑道：现在你跪我也没用了，臭要饭的，嘴巴那么不干净，叫我三声姑奶奶我就饶了你。
我刚刚想要破口大骂，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怒斥道：好妹，不准无理！
原来是欧阳雕及时赶到，见我掩着小腹，流着鼻血，刚刚换上的新衣服也全都沾满了泥土，不用说是被这个绿衫女子给揍了一顿。绿衫女子见欧阳雕前来，朝我做了个鬼脸，转而对他说：哥，这小要饭的骂我是人妖。
我一听情况不对，这个凶婆娘居然是欧阳雕的妹妹，也就是说，她是五长老的女儿！完了完了，刚才这样骂她，还跟她动起手来，这下我要被八长老给虐待了。
欧阳雕听到妹妹这么说，眉头一皱，说：定是你先去欺负人家，活该挨骂。这位不是什么小要饭的，而是八长老的徒儿马小刀，还不过去向他赔礼道歉。
绿衫女子说：我才不要道歉，他本来就是小要饭的。
欧阳雕转而向我作揖道：马兄弟，我这小妹欧阳很好从小任性胡闹，今天对你有所冒犯，还望你不要见怪。
我艰难地站起身来，说：欧阳兄，这事我也有错，怪不得你妹。
这欧阳很好大惊小怪道：呐，哥，这臭要饭的又在骂你了！
欧阳雕说：好妹，不准再胡闹了！
欧阳很好说：我没有胡闹，刚才我明明听他说“你妹”。
欧阳雕脸上略显怒色，但是语气却不强烈，道：好妹！
欧阳很好翘起了嘴巴。
我见继续下去气氛只会更加尴尬，便说道：欧阳兄，算了，我看时候也不早了，我还是先回房吧。
欧阳雕为尽礼数，再三向我赔礼，送我出了花园。
回到客房，我便在走廊上撞到了八长老。他见我去练棍法，练得鼻血横流，浑身污垢，当下拉住我欲问来龙去脉。我说，我只不过在练习王八棍法最后一招的时候摔了一跤。
八长老脸上虽然不悦，但是我知道，他见我练功神速，心中定是欣喜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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