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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人贾琏的幸福生活

俗人贾琏的幸福生活

作者: 艾米讲书 | 来源:发表于2023-04-03 18:56 被阅读0次

    如果没有王熙凤,我觉得贾琏这个大俗人应该过得挺幸福。

    贾琏,《红楼梦》中贾赦之子,女强人王熙凤之夫。贾珠死后,他成了贾母的长孙,但受重视程度跟贾宝玉比不了。同样是二爷,宝二爷比琏二爷受宠得多。

    正所谓“人因雅俗分高下,同是园林兴不同。”所以人人都爱雅的宝二爷,但我却觉得俗的琏二爷更接近芸芸众生。甚至我认为,如果他家中没有母老虎王熙凤,他应该会是红楼这一众男主子中难得一个能过上幸福日子的人。

    以现代教育学眼光来看,贾琏的原生家庭环境并不理想,虽然生于顶级权贵之家,但生母早逝,名义上的母亲邢夫人又是个为了自保,唯夫命是从的人,对于贾琏或任何其他人,一贯是冷眼旁观,毫无亲情可言。

    贾琏的父亲贾赦不理政事、妻妾成群、生活糜烂,对儿子只会暴力相向。也就是说,这样一个非常有权又有钱的官二代,妈不疼、爹不教的,就算他仗势欺人、杀人害命、荒淫无度、丧尽天良......都不足为奇。

    再看看生活糜烂的贾赦、肆意乱伦的贾珍、杀人夺妻的薛潘、忘恩负义又贪赃枉法的贾雨村......你就会突然觉得贾琏不就是不爱读书、不求功名、情人无数、利用职务之便贪点钱财,似乎也并不是什么涉及伦理是非的罪大恶极之人。无非就是庸俗,然而俗世多俗人,本就不该以“非善即恶”的二极管标准随意评判。

    他不爱读书,不求功名,但跟同样不求功名、虽然貌似读了很多书却没几本是正经书的废柴贾宝玉相比,他是真正有日常事务处理能力的。贾政是一贯不理俗物,所以荣国府的事儿都是贾琏两口子料理,王熙凤主内、贾琏主外。作为外当家,他处事谨慎务实、头脑灵活。

    在贾母心中,贾琏办事都称得上可靠稳妥。第十二回,“林如海的书信寄来,却身染重疾,写书特来接林黛玉回去。”此时贾母“定要贾琏送他去,仍叫带回来”。“定要”说明贾母只相信贾琏的办事能力,确认贾琏可以委以重任。

    筹建大观园,贾琏负责了包括项目规划、物料采购、监督进程等几乎所有事务,这不仅需要主理人要有很强的执行力和行动力,还需要他具有一定审美水准。所以第十七回贾政与众清客及宝玉游大观园,向贾珍问及各院落账幔帘子等细节,贾珍回答模糊,只因具体操办者还是贾琏,只有贾琏对答如流。与只知道风花雪月的贾宝玉相比,贾琏才是维系了荣国府日常生活运转的当家人之一。

    贾琏最受诟病的是淫俗,“家有娇妻美妾,外有情人无数”,正如贾母所骂“成日家偷鸡摸狗,脏的、臭的都拉了你屋里去。”但客观来说,贾琏作为一个生活在封建大家庭的男主人,一夫一妻多妾本就很正常,因为就算是正统的贾政也有赵姨娘、周姨娘们。

    再说他的淫,虽然同是好色,但与贾赦、贾珍薛潘之流不同,贾琏只勾引不强迫,虽调戏也有真情。

    第六十四回文中写到“贾琏一面接了茶吃茶,一面暗将自己带的一个汉玉九龙珮解了下来,拴在手绢上,趁丫鬟回头时,仍撂了过去。二姐亦不去拿,只装看不见,坐着吃茶。只听后面一阵帘子响,却是尤老娘、 三姐带着两个小丫鬟自后面走来。贾琏送目与二姐,令其拾取,这尤二姐亦只是不理。贾琏不知二姐何意,甚是着急,只得迎上来与尤老娘、三姐相见。一面又回头看二姐时, 只见二姐笑着,没事人似的;再又看一看绢子,已不知那里去了,贾琏方放了心。”勾勾搭搭,勾搭上了“方放了心”,这还是在讲究一个“你情我愿”。

    并且在六十五回中写到贾琏虽然可惜尤二姐此前“失了脚,有了一个‘淫’字”,但他却能抛开世俗眼光,想到“不提已往之淫,只取现今之善,便如胶似漆,似水如鱼,一心一计,誓同生死”。尤二姐死后贾琏为她治丧的场景也令人动容。他把尤二姐的遗物包起来,也不叫丫头,自己边哭边烧。可见,好色是好色,真情也是真情!

    再看贾琏与秋桐。秋桐是贾琏父亲贾赦赏赐给他的礼物,长得还可以。他对秋桐的亲密只是出于男人本能,虽然最后把秋桐赶回去了,但也是事出有因,并非单纯的“始乱终弃”。

    王熙凤去世,贾琏“手足无措”,平儿拿自己的东西给贾琏料理王熙凤的后事,贾琏心里感激,告诉秋桐“诸凡事情,便与平儿商量”。“秋桐看着,心里就有些不甘,每每口角里头便说:‘平儿没有了奶奶,他要上去了。我是老爷的人,他怎么就越过我去了呢?’”平儿也看出来了,只不理他。“倒是贾琏一时明白,越发把秋桐嫌了,一时有些烦恼,便拿着秋桐出气”“邢夫人知道,反说贾琏不好,贾琏忍气”。

    于是,第一百十七回贾琏说“秋桐是天天哭着喊着,不愿意在这里”,贾琏“叫了他娘家的人来领了去了,倒省了平儿好些气”。所以,秋桐的悲剧本质上是因为自己没有知识、没有头脑、行为混乱。

    这样看,贾宝玉说贾琏“惟知以淫乐悦己,并不知作养脂粉”的这句话就有点自恋了。贾琏“淫乐悦己”,倒也不等于不爱惜对方。就算身处女强男弱的不和谐夫妻关系中,贾琏对王熙凤也曾经是有情趣、有活力的。

    第七回周瑞家的给凤姐送宫花,丰儿挡在门外不让进去,这是暗示贾琏夫妇大白天上演床笫之欢,夫妻缠绵可见一斑。

    第十六回贾琏自扬州回京,在接风席上夫妻俩兴致飞扬,“国舅老爷一路风尘辛苦,小的听见昨日的头起报马来报,说今日大驾归府,略预备了一杯水酒掸尘,不知赐光谬领否?”这夫妻调情,颇有兴味。

    第二十三回贾琏道:“果这样也罢了。只是昨晚上,我不过是要改个样儿,你就扭手扭脚的。凤姐听了,嗤的一声笑了,向贾琏啐了一口,底下头便吃饭”。

    可见贾琏作为丈夫是很善于营造夫妻情趣的,所以第十四回里也有写到,跟随贾琏去的昭儿回来送信,凤姐“当着人未及细问贾琏,心中自是记挂……少不得耐到晚上回来,复命昭儿进来,细问一路平安信息”。接着连夜亲自打点贾琏所需衣物,嘱咐昭儿“在外好生服侍,不要惹你二爷生气,时时劝他少吃酒,别勾引他认得混账女人,回来打折你的腿”,能让男人一般能干的王熙凤展现如此望穿秋水的思妇情态,也证明了贾琏作为丈夫的魅力。

    可惜,王熙凤终究是一个充满男子气、强势、泼辣、控制欲强的泼辣女人,贾琏在她面前,很难真正放松、得趣。虽然他们曾经有过甜蜜的生活,但王熙凤好揽事,长期精力透支,身体虚弱,大病三次并落下病根,根本无法与精力旺盛、性需求强烈的贾琏达成和谐。房内的平儿又迫于凤姐的淫威很难得手,欲火难平之下更是让他频频外出眠花宿柳、遍寻温柔。如果贾琏一开始就娶了平儿这样温良、贤惠的女人,也许不一定会惹出那几场风月闹剧。

    当然,淫俗就是庸俗的,再怎么说也不能算是个好男人,但他确实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作为一个有权力、有财力、有精力的男人来说,他真算得是有底线、有良知。如果没有王熙凤这样的妻子让他怕、惹他怨、害他妾,以他的处世办事的能力和男性魅力,我倒觉得他们家可以过得挺幸福。

    可惜,世人皆俗,所以容不得俗人,更喜欢吹捧贾宝玉的“雅”。所以,我们很少注意:同是琏二爷和宝二爷在文中被打,都与贾雨村有关,又都是父亲打儿子,又都牵涉品行为人......但贾宝玉确实是不爱读书,又确实调戏过金钏儿,且金钏儿确实因此投井,且他也的确跟琪管有深交......也就是说他挨打不冤枉。可贾琏挨打却纯属冤枉,他只因不愿意像贾雨村那样“为这点子小事,弄得人坑家败业”——为几把扇子栽赃嫁祸于人。

    可见,宝玉是理想化的宝玉,贾琏才是芸芸众生的我们。理想要被毒打,世俗要受冤屈,这就是人间百态,人世常情。如何在理想与世俗之间寻找一个舒适的状态,不求卓尔不群也不要俗得无可救药,这才是我们绝大多数人可以寻求的处世之道吧。让我们都做一个不那么俗的贾琏呗,感觉应该会幸福。

    (本文已被编入线装书局出版的书籍:《中华女子读经典:探骊<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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