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等

作者: 冲浪小鱼儿 | 来源:发表于2019-01-13 07:51 被阅读5次


    1

    一进腊月,农人们便犹如冬眠的棕熊苏醒一样,一个个开始忙活起来,年味儿也变得浓郁起来。

    可到了腊月二十三,爹却不见了!

    早晨,我从被窝里不愿起来,娘就把小凳支在床上,摆好饭菜。待我吃过之后,娘又把在炉子边熥好的棉袄棉裤拿出来给我穿上。我不情愿地伸出小手小腿,任凭娘把我裹得如同狗熊一般。

    跟娘打过招呼,我跑到邻居小森家里玩。小森娘俩正把熏得黑魆魆的灶王爷像取下来,并且把新买的灶王爷像贴上去。我看着那细笔勾勒、淡青作色的杨柳埠年画,感觉怪怪的,就问,这是从哪买的?

    小森娘连忙纠正,不是“买”,是“请”啊!

    小森爹回来了,把小森乐得欢天喜地。小森爹在城里饭店掌勺,高挑而瘦削,嘿嘿一笑时,龇出一口龅牙,老瘆人,可是挣得多啊!泛光油头,雪白围脖,黑亮皮鞋,当真是羡煞旁人!每每看到他,我就想起爹来,他曾拍过一张照片,雄姿英发,剑眉星目,胯下一匹大白马,比小森爹强多了。

    小森娘一会儿喊他往面里添水,一会儿喊他往灶下加柴,搞得我烦烦的,连《水浒少年》也看不下去了,直接走掉。

    小森喊我,我没理他。

    我愤愤地想,真是的,爹这是去哪里了,招呼都不打一声。

    唉……

    2

    腊月二十五,娘早早起来,像织布机一样在堂屋和院子里来回穿梭。

    我赖在床上,看到屋子里东西被娘一件件搬了出去,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自个儿穿好衣服,跑到院子里。

    外面阳光很好,天地间仿佛洒满了雪白的银粒,匀称地落在满院子的桌子、椅子和锅碗瓢盆上。

    我对娘说:“娘,你这是干啥,不过了啊?”

    娘笑着说:“怎么能不过呢?打春前要扫房子啊!扫房子就得把东西往外搬,要不全脏了。”

    说着,娘抽出一根长竹竿,尖头绑上红高粱扎成的笤帚,便迈着轻盈的步伐到了屋里。她拿着那根竹竿犹如真正的画家一样,在屋顶上来回运笔。

    我们那边是红砖黑瓦起脊房,娘在清扫四周墙壁的时候,将一把笤帚舞得出神入化,却要在清扫屋脊的时候费好大的力气。只见她踮起脚,伸长脖,双手高擎,那笤帚才能稍稍地碰到屋脊。

    我在一旁看她辛苦,便要过竹竿,可那竹竿就像一只乱窜的小兽一样,根本无法驾驭,以至于扫下来的蛛网和灰尘尽情落在了我的头上。

    我赶忙用手一抹,留下一脸泥印子。娘看我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笑,直说我是脸如花猫。

    我赶忙把竹竿一扔,洗脸去了。

    突然,听到西邻小松他爹大声喊他帮忙逮鸡的声音,我禁不住问娘,我爹哪里去了,不会撇下咱娘俩跑了吧?

    娘爱抚地摸摸我的头,笑着说,傻孩子,不会的,他帮着你跟溜大爷杀猪去了。

    3

    转眼间,到了腊月二十六,年味儿愈加浓郁起来。

    对门玲子家,他爷正在门上刷浆糊,贴春联,红底黑字真好看;南邻小森家里,他娘正在厨房里炼花油,锅里黑黢黢的,花生米裹蛋清面糊却炸得金黄耀眼;西边小松家里,他爹杀鸡还是那么废柴,补了好几刀,那公鸡愣是在院子里引吭高歌,像是要血溅三尺白练……

    别人家的年味儿越来越浓,浓得都能飘到我家里来了,可我家依旧冷冷清清。娘除了打扫庭院之外,连置办年货的心思都没有,可是她依旧欢乐无比,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娘推出二八自行车,细细在前梁上绑好舅舅为我量身打造的儿童凳,招呼我去赶集。我乐颠颠地跑过来,被娘一把提溜到凳子上。

    我们这里每逢三六九是集,而年集比之前的集市完全不同,规模要大好几倍,好像一个巨大的蚁穴,里面塞满了黑芝麻似的无数行人。

    娘带着我先来到集口的菜市,问了下几样菜蔬的价格。卖家十分热情,那张巧嘴说得我都劝娘赶紧买,可娘不为所动,一把搂住我,往前走去。

    远一些,娘跟我讲,买东西一定要货比三家。

    这一路上,雪白的莲藕,青翠的芹菜,嫩黄的蒜苗,墨绿的菠菜……真是琳琅满目,应接不暇。娘只是问价,却总是不买。

    我有些烦了,嘟嘟囔囔起来。

    娘蹲下身子,亲我一下,哄我道:“娘给你卖糖葫芦吃去!”

    我连说好,好,好!那卖糖葫芦的扛着一根大木棒,木棒上面裹着一层麦草柱子,圆圆的、长长的、粗粗的,上面斜着插满了晶莹剔透、鲜红欲滴的冰糖葫芦,就像水浒里面秦明使用的狼牙棒一样。

    议好价,娘瞅准那串最长、最大的糖葫芦,一把就揪了下来。那卖糖葫芦的有些捉急,连说,亏了,亏了,你给的价可不够买这根糖葫芦的。

    娘杏眼圆睁,脖子一扬,很愤怒地作势要跟他吵。

    那人便不再说话。

    我得了糖葫芦,赶紧舔一下头上凸出的糖稀,甜到心坎。我让娘吃,她总推辞。我便努着嘴,作出着急的样子,娘象征性地咬一小口,笑得好灿烂。

    过菜市,到集中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耳欲聋,满是火硝味的夹杂着暗黄和淡蓝的烟气扑面而来,浓烈时,根本看不到对面来人。

    我看着摊贩们一挂挂的鞭炮挑在竹竿上面放,忍不住埋怨他们败家子!

    娘笑笑,对我讲,这是“斗炮”,谁的鞭炮放得好,放得响,大家就会买谁的,买卖人精着呢!

    娘带着我买了两挂五百响的“大地红”,就因为受不了这份聒噪而赶紧走开了。

    刚转过弯,只见跟溜大娘正带着小姐姐在那卖熟肉。娘一看是她们,赶紧到旁边买了一把刚出锅的油条,那铁锅里的油比锅底还黑,但炸出的油条却是金灿灿的黄,还很香。

    娘带我过去,让我给小姐姐油条吃,可我舍不得。娘笑了下,哄我乖。我便拿出两根给了她。她推脱不要,咽下口水,又看了下自己母亲的眼色,便收了。两人一起开心地吃了起来。

    我一边吃,一边想,说不定,爹就在这集市上呢!

    这时候,堂姑正好过来,说,碰见我爹正在卖猪肉。刚才有人要买七斤肋条,我爹点点头,随手切了一块。那人嫌多,跟爹吵了起来。

    一听这个,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可堂姑又说,我爹不慌不忙,往秤上一放,神了,刚好七斤,人群中就炸开了锅。

    这样说,爹不就是电视里的武林高手么?我好想去看他。可肉市离得太远,娘看了看如同汪洋大海一样的人群,叹息一声,哄我走了。

    马上正午,娘拉着我急急忙忙往回走,顺道将早就看好的青菜买了下来。

    经过卖年画的摊点,我们忍不住停了下来,那些年画真好看啊!姹紫嫣红、五彩缤纷地绚烂了整个冬天。我跟娘一块挑选了梅兰竹菊的四个长条,娘又财迷地弄了一张招财进宝的年画,乐滋滋地走了。

    4

    临近晚上,跟溜大爷安排人送来了大半尼龙袋子的猪棒骨。

    娘捡出来一些,洗净之后,便放到大铁锅里去煮。我在灶下忙着烧火。晚上的时候,那猪棒骨便熟了,娘把它们捞到大海碗里,骨汤如白玉,肉块似玛瑙,又加上是猪骨上面的肉,比之前吃过的更加香糯。

    我吧唧着小嘴吃得油光满面。

    娘在一旁看着我幸福地笑着,见我啃完,拿起那骨头用刀背猛地一磕,流着油的骨髓便淌了出来。娘让我去吸了,说是能补脑子。

    串门的人不断讲起爹在集市上的神乎其神,我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可是爹终究没有回来,整个家好像缺失了好大一部分一样。

    腊月二十九,最后一个年集,跟溜大爷的猪肉生意火爆到了极致,一天要杀十几口猪,这样一来,爹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一直等到夜里十点多,我满以为爹会回来,可是没有。

    我在朦朦胧胧中进入了梦乡,梦里,爹抱着我,三十夜里,吃饺子、请祖宗、放鞭炮,初一哦,去拜年,初二哦,走亲戚,爹骑车带着我,霸气地单脚侧撑着自行车,迎来送往一直到正月十五……

    年三十清早,我睡得正香,恍惚中听到有人开门,跟娘打招呼。那人背着一个满满的尼龙袋子,从里面拿出两大块肋条,几十斤花油,还有满满的猪棒骨。娘灿烂地笑着,支起铁锅忙活着炼油、炸鱼、蒸馍馍……

    突然感觉一股夹杂着外面冷风霜的鼻息靠近我的脸颊,我冻了一个机灵,接着就是坚硬无比的胡渣刺在我的脸上。

    我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又装作不好意思地往被窝里躲。

    哇呀!我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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