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下班回来的时候,经过超市,简云给自己买了两瓶红酒。看不懂的英文字母,都是没听说过的红酒名,也不懂什么种类、口感,唯一认识的是,是那个小小标价牌上的数字。
只是突然间,很想喝酒而已。简云站在一排红酒面前,来回看了几下,毫不犹豫地拿起了促销价上的那两瓶,走向收银台。
简云心想,大概只有天知道,她的心有多难受。
出了超市,天已经暗了下来,昏黄的路灯亮了起来,看着那些大厦,看着那些亮着的窗户,简云暗自叹气:什么时候,我在这个城市也能有一套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呢?
一辈子都不可能了吧。
拎着两瓶酒走在路上,不时回头看,看公交车快到站了没有。车辆都塞着不动,而行人匆匆,时而响起鸣笛声,下班高峰期,整条路都变得有些躁动,每一个人都急着回家,回到那个可以卸下伪装的家。
他们一定有人在等着自己回家吃饭吧。
想到这些,简云的心又有些酸了。什么时候,也能够有人做好饭菜,等我回家一起吃呢?
现在的简云,只打算回那个住的地方,煮个青菜面吃,然后独自买醉,第二天睡个整天。
真是孤独的感觉,好像世间的热闹,与自己实在不相干。
2
简云确实是有些怀念醉了的感觉。
大学期间,舍友失恋了,她们买了一箱青岛啤酒,偷偷分开放在包包里带回了宿舍。
那一晚,舍友一边跟着手机里的人,说着简云听不懂的方言,一边拿着支啤酒往嘴里灌。
那是简云第一次看见女生喝酒喝得这么豪气,脸上有一种决绝的感觉。
她的声音越来越颤抖,然后开始抽泣起来,简云担心她,便撩起了她的长发,想看看她是否还好,却发现她的脸湿哒哒的一片,眼睛红肿。
电话早已经挂了,看来已经没有挽回的可能。
简云抱了抱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那时她还没有恋爱,实在不知失恋的滋味,也听不懂他们的谈话内容,只能是无措地搂着她,轻拍她的背,给她递一下纸巾,顺便再给她开一瓶新酒。
舍友一直流泪一直喝,一直喝一直流泪,直到再也喝不进去。然后,呃一声,全吐了出来,趴在床上,睡着了。
看着满地的凌乱,呕吐物、纸巾、啤酒瓶……只能是由简云同舍友一起清理了。
失恋,真的有那么严重吗?严重到要喝那么难喝的东西,又苦又涩,一点都不可口。
嗯,其实简云趁舍友睡着的时候,偷偷开了一瓶喝,实在是太太太难喝了,不理解舍友为何还要一口一口地灌。
第二天,简云以为舍友会一蹶不振,却没想到她是第一个起床的,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仿佛昨晚的伤心难受不曾存在过。
大家都担心她,是否真的没事了,她却笑着跟简云说:都过去了,不就失恋嘛,那人有什么好的,分就分呗。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跟简云她们一起上课、下课了。
为什么失恋一定要喝酒呢,而且那酒也不好喝啊?简云逮了个机会,问舍友,这是她一直以来十分好奇的事情。
舍友说:不是失恋就一定要喝酒的,而是我的心实在是太难受了,好像一直有东西压着我的心,难以呼吸,我必须得找一个方式去释放,让自己的身体也跟着我的心一起难受,最后把这些令我难受的东西都吐出来,那压着我的心的这块大石头才能真正地消失,而我也才能好起来。
原来是这样,于是在今后的日子里,每一次难过,简云总是不自觉地想喝酒。
3
上一次喝酒,大约是什么时候呢?
那一次刚毕业,简云在她的好朋友劝说下,去了朋友的公司上班。
还没想好未来的路怎么走的简云,没怎么多想就去了。
初出社会的简云,以为在工作中朋友会多加照应,然而事实是她想多了。
遇到工作中的难题时,简云想请教她,朋友却满脸不耐烦;看到简云工作手脚慢了,朋友却刻薄地说你真的手慢过蜗牛;甚至有一次,简云实在忙不过来,向朋友发去求助的眼神,朋友却站在一旁转过了脸……
其实,这都不算什么。
最令简云难过的是,在一次与同事吃饭中,朋友与两个玩得稍好的同事说:哎,人就是这样,有些人认识了十几年还是像陌生人一样,反而有一些人刚认识两个月就好像认识了好久一样。
那一瞬间,简云的心难受极了,心胸好像被重重的打了一拳,久久喘不过气来。
简云与朋友相识已久,从小学、中学、直至现在,她们经历了一些事情,曾一起彻夜长谈,分享彼此内心最痛、最隐秘的事,简云视她如知己,简云自然也认为对方也有着同样的心意,但联想到近些时间到朋友对她的态度,以及她与那两位同事十分要好、形影不离的样子,再加上这句话,简云不能不多想。
恰好她们都有在喝酒,简云也拿了过来,独自灌了好几杯,希望能够缓解内心的郁闷。
难过的时候,只想喝酒。酒也不觉得苦涩了,心好像也不那么难受了。
只是整个人变得沉起来,坐着的时候,没感觉到什么,站起来的时候,才感觉脚下悬浮感极强,浑身无力,走路也感觉自己想要摔倒了,摇摇摆摆的感觉。但,头脑还是觉得异常清醒。
身体醉了,心却清醒着,泪无声流了一夜,彻夜无眠。
第二天起床,简云却觉得神清气爽,早早起了床,临上班前细致地给自己画了个妆容,都过去了,新的一天开始,又是一个全新的自己。
4
每一次难受的时候,都会想喝酒,这好像成了一种仪式感。
摆脱痛苦,重新振作,让喝酒成为一种告别过去的仪式。
这一次也不例外,只是简云没有再选择啤酒,而是选择了红酒,对她而言,红酒的味道相对更容易接受一些。
今年是她独自在一个城市生活的第五年,她越来越感受到了孤独。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每个人都有他所要面对的难题。
曾经要好的同学、朋友,相处久了,或是距离隔得远了,简云越来越发觉自己与他们开始格格不入。
三观、志向,把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简云感到孤独,却又无法融入并维持一段良好的关系。
包括恋爱。
半年前,偶尔有联系的同学,给她介绍了一位同乡对象,让她尝试一下。
她不知道怎么开始,加了好友,发个友好的表情,说明了一下缘由,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对方也马上报了名字过来。
然后是长久的静默,其他的,简云不知道如何开口询问。幸好对方发了一句来:今天工作有些忙,我们下再聊。然后配了一个龇牙的表情。
聊天从来都不是简云的强项,尤其是面对这种情景。听到对方这样说,简云也松了一口气,那就等对方下次再找自己聊天的时候再说吧。
她看了看对方的头像,是一个可爱的做着搞怪表情的卡通猫咪,她进了对方的空间看看,说说停留在3年前,没有照片。
一个月过去了,对方没有找她,她也没有找对方。
妈妈跟简云说过,如果认识了相亲对象后,对方没有主动找你,那你也没必要去找对方了,基本没戏了。
简云深以为然,暗想应该是没希望了吧。
哪知半个月后,对方发来了消息,忘了聊些什么内容了,好像是谈了些在哪里工作的事,原来大家都在通过一个区工作,然后说了句有时间一起出来见面啊,就结束了。
好像大家都十分默契,不去谈及那些真正该谈及的问题。
简云其实是很想提及的,例如他长什么样子、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有什么兴趣爱好……可是却怎么也问不出口,然后安慰自己:一切顺其自然吧。
然后又过了一个多月,简云等到了对方的消息,对方很自然地说起了他最近在忙些什么,还发了些图片过来,问简云现在在忙些什么。
刚结束加班的简云坐在公交车上,意外收到了消息,嘴角不禁扬起了微笑。
她说她刚下班,准备回家,然后问了句:你在考公吗?听说做这个挺轻松的。
如此聊了几句,不知怎么想的,简云又说了一句:我还是想留在大城市里,这样机会也多一些,年轻人就该要奋斗嘛。
然后,对方就只是发了个"哈哈"的表情过来,没再回复什么了。
简云懂得是什么意思,她也就没再说什么了,聊天到这里结束。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不过,那也是自己当时最真实的想法啊。
又过了很久,大概两个月吧,简云实在忍不住了,她主动发去了信息。
对方很快就回复了,说他现在很忙,每天都要给领导开车,而且周末还要开车出去接女朋友。
原来是这样……
简云开始觉得难受了,因为自己的不主动,她好像错过了什么。
她假装惊讶然后送上祝福:哇,原来你交了女朋友呀,恭喜恭喜呀!
事实上,她的心却难受极了。
自此,再无和对方联络过了。
简云的心是真的难受,不知是因为自己的不主动、不会聊天,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错失了机会。
她也想好好谈一场恋爱啊,在这个陌生的城市。
一杯又一杯的红酒下肚,简云开始觉得意识迷糊,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
今夜注定无眠,而明天又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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