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油匠四个儿子,已经娶了三个,每个儿子都娶在了自己盖的房里,然后呢,儿子们又自己申请,从矿上要了房,搬出去另住。
到了四儿子根奎,工作不在矿上,分配不了房,杨油匠就打算在自家房后面再盖三间砖瓦房。
矿上的人们都这样,喜欢圈地,凡是能占用的土地,都要在上面盖间房,要不就砌堵墙,变成自家的院子。
杨油匠家经过了三十多年的发展,已从公家的两间房变成了三进院子。一进门,盖了一人间的房,然后是公家房,再往后走,又是自己盖的两间,还有个宽敞的院子,种了一棵葡萄树。
后来,他又往后扩,从侧面开辟出一条小道,顺着小道往后走,是一片黄土堆,他打算在这片黄土上盖房。
大儿子连奎调到了运输公司,当了司机。他让大儿子从砖窑买了砖,拉回来。
他能自己做的,尽量自己动手。那段日子,梅莉经常看见爷爷站在高高的木架子上面,往墙缝抹水泥,奶奶手握铁锹,和水泥。
奶奶的个子很矮,人又瘦,可她的力气出奇地大。她和水泥时,用铁锹来回地翻铲,和好后,还要把水泥铲起来,双臂抬高,把水泥送到木架上的水泥板上,那木架可比她人更高呀。
她要是动作慢了,爷爷还会不耐烦,唠叨她呢。
你这个小老人,能干点啥?
听到爷爷说她,奶奶一点不生气,仍然低头和水泥,再往高处送。
阳光很暖,晒得人很舒服。要是什么也不做,搬个小马扎,坐在墙根下,那可是最惬意的事了。
可是,梅莉看见阳光下的爷爷和奶奶,他俩的汗滴那样晶莹,就像她在山上的小草尖上看到的露珠,还呈现出五彩的斑斓呢。
看着他俩,梅莉蓦地生出一股酸楚,是同情的滋味。她尤其同情奶奶。
奶奶的爹,旧社会里可是个地主,家里有钱,有地。奶奶是小姐,从小不干活,还上过学堂呢。
新社会了,奶奶成了劳动人民,上班干活,下班干活,还养猪喂鸡,闲下来时,跟着爷爷做纸扎,学习给人们看日子,样样都做,样样学得好。
盖房最讲究的是上房梁,那天要响炮,蒸糕。
梅莉问奶奶,为啥平时不吃糕,炖肉,今天为啥要响炮?
奶奶看起来很高兴,她站在炕沿边,炕上放了个大红瓦盆,那是拆糕用的。盆子旁边放了个水瓢,里面盛满冷水,奶奶拆几下糕,就把手伸进盆里,蘸点水,继续拆糕。
蒸糕代表日日高升,响炮是告诉土地老儿,这块土地上有人住啦。
噢,土地老人管所有的土地,人们都得听他的话。
可不是呢,你也得听,不能乱喊乱叫的。
奶奶又说梅莉爱喳喳叫,她有时会和奶奶吵架,因为奶奶不和她好。
新盖的房子可真大,走进去说话,还有回声呢。梅莉和姊妹们就在新房里大喊,爷爷听见了,跑进来吼道,
都出去,到外面玩去。
新房里又出现一声:都出去——到外面玩去——
哈哈哈!
哈哈哈!
杨油匠整天乐得合不拢嘴,他又多了三间房,人这一生,不就是生儿育女,盖房置地吗?
他自己会泥墙、刷墙,还会盘炕,勤快一点,啥事都能自己做。
下一步,赶快给晨奎说个对象,早点娶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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