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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李欣在自己的生物钟中醒来，轻手轻脚的穿好衣服，来到厨房给刘劲辉做早餐。
透过窗户向外看去，隐隐的微光穿透在氤氲的薄雾中，显得十分静谧。再过一个小时，儿子要起床上学了，刘劲辉也到了要遵医嘱吃早餐的时间了。
刘劲辉处于术后恢复期，饮食和作息都要格外的准点和小心。
尽管每天都累到极致，但是李欣却倍感踏实。半年前丈夫刘劲辉得了一场大病，让她差点绝望和无助。还好，一切都过去了。
半年前，一向身体不错的丈夫突然频频感冒，虽然每次输液后都得到了好转，李欣却隐隐有点不祥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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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心脏有点小问题，在他们谈恋爱的时候就没有隐瞒她。之后做了几次小手术得到了治疗。她怕是旧病复发，于是拉着丈夫去了一家心脏专科医院检查。
检查的结果是心脏没有任何问题，医生却在一张B超单上看出了端倪。按照医生的建议，他们来到一家更加权威的大型三甲医院做了进一步检查。只是结果需要半个月才能拿到。
之后的几天，李欣坐立不安，她利用上班的时间查阅了很多资料。
有时候，真相来临时太过残忍。众多资料显示，丈夫某个器官可能出现了病变，只是不能断定是否是良性，也不知道是否处于危险状态。
她无心工作，无人诉说，这种感觉让本来不善言谈的她更加寡言少语。她害怕万一丈夫真的得了重病，无药可救怎么办，儿子还在上高中，双方父母日料苍老，她该怎么活下去？
为了宽慰自己，在一个工作日的早上，她拨通了刘劲峰的电话。
3
刘劲峰是丈夫最小的弟弟，他们在同一座城市。断断续续说了一个小时，自己一度都要哽咽，但是她忍住了，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
刘劲峰听说了大哥的情况，立马安慰她不要着急，他先上网查阅下资料，顺便问问在医院工作的同学，让她安心等待结果。
在刘劲峰眼里，大哥是除了父母之外，在自己心中最有分量的人。对于出生农村，家中兄弟姊妹众多的他来说，学霸大哥凭借自己的能力跳出这个贫穷的地方上了大学，毕业后分配工作，一直到现在车房不愁还小有积蓄的时候，默默的支持了他们姐弟三人上学，做生意，心甘情愿的拿出自己一部分积蓄代替父母完成了很多事情。长兄如父，他确实做到了。
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在搜索了很多案例病情和专家在线答疑咨询后，刘劲峰也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迅速给在老家的姐姐和二哥打电话告知此事。
4
一周后，医院来电话通知李欣去拿结果。刘劲峰也一起去了。
结果是在一间专门的房间凭借病例诊断上的条码自行打印出来。
输入条码和姓名，李欣屏住呼吸，面无表情，仿佛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诊断结果出来了，上面赫赫写着肝癌两个字，她脚下一软，差点当众哭了出来。刘劲峰也差点蒙了，但是理智让他瞬间清醒过来，马上找医生商量解决方案才是最重要的。
医生建议让李欣通知丈夫赶紧入院，并预约了一位在肝癌临床经验比较丰富的教授进行会诊，进一步确定诊断手段和时间。
李欣和刘劲峰在医院待了好一阵，他们商量如何和刘劲辉说清楚这个残忍的真相。
5
在李欣看来，刘劲辉是一个极度自律，没有任何不良嗜好的好丈夫。他不抽烟，不喝酒，很少在外应酬吃饭，业余爱好除了打篮球就是炒股。这些年，凭借他的聪明头脑，炒股赚的钱已经让他们又多了两套房子，他两都是国企老职工，生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她像很多年过四十的中年妇女一样，守着自己的铁饭碗，守着这个安宁的小家，不想挣扎，不想奢望。岁月静好带给她柴米油盐，早九晚五，却让她在沉浸在里面享受的时候来了当头一棒。
她强迫自己调整好心情。用精心编造的善意谎言把刘劲辉带去了医院，安排住下。
主治医生给了他们一个最有效的方案：换肝。虽然不能保证今后的是否会复发，但是目前能抑制病情的方法只有如此。
李欣和刘劲辉的三个弟弟妹妹商量了几天。最后答应了医生的建议。换肝需要大笔资金，这个她早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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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肝源，从哪里来。
他们打听了很多渠道，可是问题在于，他们等不了。时间就是生命。
医生让她和丈夫的三个弟弟妹妹商量，看是否可以给哥哥捐出一部分，这样配型成功的几率很大。
李欣一下子难住了。虽然弟弟妹妹们和丈夫年纪相仿，最小的弟弟刘劲峰比他小十三岁，都是适合捐献的对象，但是他们都有自己的小家庭。就算他们同意，弟媳们会同意吗？何况日后恢复也是一件难事。
小叔子刘劲峰看出了大嫂的顾虑，第一个答应了。二弟和妹妹也纷纷同意，还让李欣不要担心。
李欣百感交集。她这些婆家的弟弟妹妹，这些年在他们的帮助下开过工厂，做过小吃店，也帮他们介绍过工作，可是都没有让他们的生活得到改善。浪费了他们很多积蓄不说，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好像也没有继续奋斗的决心，更像温水煮青蛙。她作为大嫂已经做的够好了，只是结果太让人伤心。
近几年，她除了在春节回婆家以外，其他的节假日都以要辅导孩子作业为由留在家里。她不想看到他们懒散的日子和毫无上进心的状态。
对比娘家两个哥哥，同样是从农村出来，他们已经靠自己的努力在北京过上了想要的生活。每每想到此事，她感到深深的挫败。她有意无意的躲避着很多可以相聚的场合，想渐渐疏远他们。
想到这里，她感到万分羞愧。突然有些理解手足之情的意义。在手术前住院的这段日子，她听到很多因为要捐肝而反目甚至闹掰的故事。他们三人的反应出乎自己意料，甚至她不敢确定，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会不会像他们那样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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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案很快确定好了，捐献人是婆家的老二。经过一系列准备，手术如约进行。
那一天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两个男人被推出手术室进入重症室观察的时候，她终于落泪了。
大约是得到了上天的眷顾，手术后哥俩都恢复的不错。其他两家都请假来轮流照顾他们。
这期间，来了很多单位的领导和同事，也来了很多婆家的亲戚。李欣都一一谢过。只是住院的这一个月，娘家哥哥都没有露面。
其实在手术之前，她也给他们打过电话，两人都说尽快抽空过去看他们，还说如果缺钱可以跟他们说。
李欣心里顿时有一丝的失望。
8
回家后，李欣向单位申请了长假在家专门照顾刘劲辉。她每天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仿佛怕没有紧紧抓住，时间就溜走了。
这期间，娘家哥哥由开始的每天一个电话，到一周一次电话，每次都会重复一句话，太忙了。
对比还未生病前，娘家哥哥因为想炒股，拿出50万交给刘劲辉帮他打理。他相信这个读过大学的妹夫，相信他会帮自己赚到更多的钱。那段时间，他们因为炒股的事情频频联系，连李欣都在打趣刘劲辉，对待哥哥比自己还上心。
也许是真的太忙了。李欣并未放在心上。
一转眼手术已经过去四个月，刘劲辉在她的悉心照料下恢复的还不错。刚好娘家那边有个亲戚的儿子结婚，想着经历了这么大一场劫难，李欣和丈夫商量后决定借此机会外出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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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娘家，两个哥哥还是像以前那样热情的招待了他们。可是几天下来，李欣明显感觉他们眼神里闪躲的信号。
直到有一天在家吃饭的时候，菜刚上齐，大哥拿出一双筷子放在刘劲辉旁边，支支吾吾的对他们说，这是公筷，你们一会用公筷夹菜吧。她看到刘劲辉微微一怔，面色有些难看。那顿饭，李欣吃的一肚子委屈。
她终于明白他们为什么在听说丈夫病情之后百般推脱了。
回家的这几天，她看出来其实两个哥哥并没有那么忙，如果他们有心，之前抽空去看望生病的妹夫也耽误不了他们太多时间。
他们是怕承担责任，想要迫切的与他们划清界限。他们以为，李欣如果凑不够手术费会第一时间找他们开口，那句电话的寒暄不过是逢场作戏的客套话。他们怕手术后还有传染，让他们承担更高的风险。
可是李欣知道，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两个哥哥付出什么，更不会用道德绑架他们。她想要的，只不过是亲人之间的安慰罢了。这种微不足道的要求，竟然因为这次事件被无限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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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李欣再也没有主动和哥哥们有过联系。她拿出一部分剩下的积蓄，给了捐肝的弟弟。在她心里，即使后面再加一个零，也不足以表达她的感激之情。至于之前炒股的事情，丈夫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起。
曾经被认为不上进毫无理想是她对三个弟弟妹妹的全部评价，甚至有时候还有些嫌弃他们，经过这场病痛，她更加明白谁是更应该真心相待的人。
想到这里，李欣不在纠结下去，她好像明白了生活的全部意义，她也不在用自己的偏执去随意指责别人的生活。
一场病，两家人的态度，应了那句话：日久见人心。果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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