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墓前口占
走六小时寂寞的长途,
到你头边放一束红山茶,
我等待着,长夜漫漫,
你却卧听着海涛闲话。
戴望舒
《萧红墓畔口占》是近代诗人戴望舒于1944年所作的一首悼亡诗,表达了对逝去友人的怀念。诗人兼批评家臧棣在《一首伟大的诗可以有多短》中,称它是“一首伟大的诗”。写这首诗的时候,中国正处于战争中,在战乱的环境中,诗人走了六小时去给亡故的友人上坟,诗人饱受战乱痛苦,友人长眠于地下,隐喻的运用和克制的反讽让诗的韵味更为深长。
那个寂静无风的日子,他身着黑色的悼服,六个小时的长途跋涉,纷飞的思绪最终定格在这红花绿水的浅水湾,既无沉痛的言语,也不见泪水的痕迹,只是在她的墓前献上那束红山茶花,轻柔的海风掠过,茶花摇曳,红影晃动,却终归随着这飘拂的尘埃如深邃海上的圈圈波纹归于平静,又不知归往何处。漫漫长夜,曾经翻滚不息的浪潮也被这死一般的夜色浸染、退去,留下道道风干的沟壑。
他等待着,眼角不见泪痕,却只因早已流干;他等待着,千言万语,却早已尽在无言之中……
红山茶,高洁、自然、清纯、朴素,隐喻了亡者萧红的生命之灿烂,亦映照出诗人的庄严与热烈。
口占,信口拈来的诗,看似简短,却包含无尽之语,看似简单,却意味深刻。
全诗只有4句,清一色肃穆的词语中,唯有红山茶一词是诗中的亮色调,静寞中泛起涟漪,委婉中蕴藏着激情,不语中道出了千言万语。诗人与萧红既非情侣,又非朋友,仅仅只是因为在文学上存在共鸣,诗人就不远万里、不辞辛苦,冒着生命危险,闯入禁地,去吊唁萧红,这更是难能可贵。
红山茶并不适合祭奠死者,但戴望舒却在萧红之墓上献上了此花,正是因为他知道萧红生前最喜欢那红色山茶花。红色的山茶花,慰藉着萧红寂寞的灵魂,更是诗人想以此唤醒萧红的诗心,醒来与他再对上几首诗。在活生生的现实中想象着另一个现实,这是多么的酸楚!可惜逝者已逝长夜漫漫,等待亦是无始无终,无声无息,与这茫茫月色融为一体。
“长夜漫漫何时旦?”
萧红,你的生前已经饱受了人生的疾病、婚姻的不幸、颠沛流离的苦难,愿你在去世之后,在另一个世界,能够得偿所愿,能够与自然相伴,真正获得心灵的平静,真正获得这种情感的港湾,在这个美丽宜人的浅水湾,稀稀疏疏隐隐约约地传来那“华涛闲话”。
诗人又何尝不想萧红品茶论诗,奈何日寇铁蹄仍践踏我中华、犯我国土,人民仍在水深火热中,与其唤醒为她让她这哀伤,莫不如,让她留在浅水湾获得心灵的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心情永久是如此抑郁,这里的一切是多么的恬静和幽美,有田,有漫山漫野的鲜花和婉转的鸟语,更有澎湃泛白的海潮,面对澄碧的海水,常会使人神醉的·,这一切不都是我向往的梦境吗?然而啊,如今,我只感到寂寞……”
生前,萧红是寂寞的死后,萧红也摆脱不了这寂寞,只能与这枯燥的自然之景相伴。平静的海湾下。长眠者不平静地睡眠着……
是选择生的寂寞,还是死的寂寞;是在着现世受苦,还是在另一个世界获得精神的平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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