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山村的秋寒冷、料峭。几场秋雨过后,愈发显的寒冷,几个身穿夹袄的人,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冒着小雨急匆匆的走着。不经意间,树上的叶子已经全部枯黄,皱巴巴失去了水分的叶子,承受不住秋风的阵阵侵袭,恋恋不舍的脱离了枝干,无奈的随风四处飘散。光秃秃的树枝没了叶子的装饰,无力的晃动着枯萎的枝丫,貌似也不胜这越来越冷的季节。可时光的脚步,没有任何力量能阻住它匆匆向前,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滑落了。
地里的地瓜秧蔫蔫的趴着,有的地瓜因为雨水的浇灌,把覆盖在地瓜上的土壤已经冲刷的无影无踪,淡红色的外皮裸露在地皮之上。连续几天阴雨绵绵,折腾的人们心里焦急不安,阴雨的天气已经严重影响了地瓜的收获了,倘若继续下雨,地瓜烂在地里,那么来年的口粮就没了着处。
终于雨停了,太阳难得的露出了脸,笼罩在阳光里的山村,宛如一个刚刚睡醒的青年,着急的忙碌了起来。路上、地里的人们慢慢多了起来。穿着厚实的衣服,急匆匆的奔向各自的地里。老人挎着篮子,佝偻着腰,费力的把地里的地瓜收拢在一起,小孩子漫山遍野的乱跑,边跑边发出阵阵欢笑,或许,也只有在孩子们的心里,才能体会到生活的乐趣吧,劳力们弯腰小心翼翼的刨着脚下地里的地瓜,唯恐一䦆头刨下去,把经过日晒雨淋好不容易长大的地瓜拦腰刨断。
地瓜刨出后,要切成地瓜干,晒干屯起来后。农闲时候,主妇们便会忙碌起来,将地瓜干掺和上高粱、玉米,磨成糊糊,烙成薄薄的煎饼。地瓜是山区最重要的粮食了,把地瓜收好了,来年的口粮才会有着落。可巧今年天工不作美,竟然在应该收获的季节了下雨,地瓜没法收,更没法切地瓜干,人们心里怎么能不着急呢。
小幸福娘急疯了。
小幸福和梁心环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定于阳历新年,也就是元旦这一天把喜事办了。小幸福自从和梁心环定下婚事之后,成天不见个人影,往往深更半夜回家,睡到天大亮之后,把脱下的衣服往盆子里一扔,转身就不知所踪。
眼看着婚期将近,需要准备的、计划的事情太多,小幸福爹娘商议半天,又担心操办不好,儿子媳妇埋怨,想着和小幸福商议商议具体该如何操办,奈何这不着调的儿子根本就撒手不管;地里的活老两口本还指望着,马上要成家的小幸福能能收心干干,可是出了太阳,家家户户都忙着收地瓜的时候,这个小幸福又不知道哪里去了。
小幸福那七十多的爹,颤巍巍的推起独轮车,白头发的娘跟在不停咳嗽的老伴的身后。路上行人看见艰难的老两口,不禁打招呼道:“叔、婶,你们自己来啊。”老两口讪讪的笑着,低头看着脚下的土路,小声的应声着:“嗯,嗯。”
山区的地都在山坡上,刚刚下了雨的地面有些湿滑,推着独轮车的小幸福爹,没注意脚下湿漉漉的枯草,脚下一滑,连人带车一骨碌摔倒在地,吓的小幸福娘把篮子一扔,忙不迭的问道:“老头子,没事吧,没事吧?”
“扶我一把吧,哎哟,腿有点疼呢。”小幸福爹把一双长满老茧,裂了好多口子的,干柴一样的手,放在小腿位置,不停的抚摸着。嘴里不停的呻吟着,“疼啊,真是疼啊。”
小幸福娘心里急的直发慌,奈何胳膊上没有什么力气,怎么也不能把小幸福爹扶起来。老人一着急,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这不是小幸福娘吗,这是怎么了?”赵彩和哑巴正好推着一车地瓜往山下走,看到歪在路上的车子和不停呻吟的老人,急忙把车子停住,将两个老人搀扶起来。
“婶,这是怎么了?”赵彩扶起哑巴娘,看着表情痛苦的小幸福爹,关切的咨询着。哑巴把小幸福爹扶起来,找了干燥的地方让老人坐下,转身把歪倒的车子停在了旁边。
小幸福娘看见面前脸上带着红斑的赵彩,紧紧的抓着姑娘的手,眼泪哗哗的流着,指着小幸福爹说,“你叔刚才摔了一跤,一直喊着疼,也不知道伤着了没有?”
哑巴虽然不会说话,但是通过两个人的表情,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哑巴对赵彩比划着,赵彩转身对小幸福娘说,“婶,你别担心,光亮看了大叔的小腿,只是破了点皮,没有什么大碍。”
小幸福娘长叹一口气,“人老了,不中用,走个路都能摔倒。”
赵彩看着面前可怜巴巴的老两口,急性子的她不禁埋怨着:“下雨路滑,腿脚不灵便,真不能出来啊,年纪又大了,这收地瓜的活这么重,哪能干的了啊。”
“我们不干谁干啊!”看着面前还没有过门,就在家里忙里忙外的赵彩,小幸福娘心里堵的喘不过气来。
梁心环自从和小幸福定亲后,就来家里一次,商议着把家里房子修修,墙面刷刷,屋顶上糊个顶棚,在家里坐了坐连饭都没吃就走了,小幸福娘看着脸上涂了白粉,画着眉毛涂着嘴唇的儿媳妇,紧张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婶啊,老人得保重自己的身体啊。”赵彩搀扶着小幸福娘,拍打着小幸福娘身上的泥土杂草,“人年纪大了,就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吧,今天我娘非要来,我和光亮就没敢让我娘跟着我们过来。累出病来更麻烦了。”
哑巴过来拽了把赵彩,意思是,你少说几句吧,咱们得赶紧走了。
赵彩笑嘻嘻的看着哑巴,亲昵的在哑巴头上点了一下。小幸福娘看着脸上有红斑的赵彩,感觉那红斑就像一朵绽放的红花似的,显的赵彩格外的精神、好看。虽然梁心环的眼睛很大,眉毛画的又细又弯,嘴巴涂的又红又亮,可是那眼神着实有些可怕,小幸福娘看见就心慌,还没敢抬头好好的看一眼。儿媳妇真得没有面前这笑嘻嘻的,脸上开着红花的哑巴媳妇好看。为什么小幸福就喜欢那梁心环呢?小幸福娘实在是想不通。
“我们得赶紧回家了婶,我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赵彩边说着,边拉起了独轮车前边的拉车绳,后面推车的哑巴,轻松的把满满的一车地瓜推了起来,哑巴朝着老两口笑笑,嘴里嗷嗷的说了两句,赵彩回头冲着哑巴笑了,“当然了,我在前面拉着你能不轻松吗?”
看着边闹边走渐渐远去的赵彩和哑巴,小幸福娘羡慕的眼神刺疼了坐在地上的小幸福爹。
沮丧和绝望,充斥着老人的心。
(2)
一杯倒家的地里,强子和玉兰两个人忙碌个不停。
强子在前边弯腰用力刨着地瓜,玉兰拎着个篮子,不停的把地瓜上的土拍打下来,将地瓜归拢在一起,来回将归拢成堆的地瓜拎到地头上去。
玉兰抬头看着前面忙碌的身影,嘴角不自觉的挂着甜蜜的笑。只要能天天看见强子哥,看见强子那阳光爽朗的脸,对于自己来说,已经知足了。
“强子哥,喝点水吧?”玉兰把水壶递给扬起䦆头刨着地瓜的强子,虽然深秋料峭,可耐不住干活出力发汗,强子的发梢已经被汗水浸湿,额头和鼻翼有着晶莹的汗珠,搭在脖子上的毛巾已经湿漉漉的了,玉兰顺手取下来,用力的拧了几下。
“毛巾都透了,搭在脖子上容易着凉,先用我这条毛巾吧。”玉兰伸手把自己脖子上的毛巾放到了强子脖子上,手不经意间划过强子的皮肤,玉兰心里慌乱的厉害,感觉整个身体一阵痉挛,脸有些发烫,玉兰急忙低下头,蹲在地上整理着地上已经刨好的地瓜。
“玉兰,你想什么去了?”强子哈哈大笑,“你看看,你把个头大的都扔了,把这些小个头的留着干什么?”玉兰定神一看,脸红的像块红布一样。
原来玉兰心里慌乱,心不在焉的,拿起个头大的扔在旁边,把写小小的地瓜聚拢在了一起,怪不得强子哈哈大笑呢。
面前羞涩的玉兰,脸上没有了往日哀伤和悲凉,红红的脸上有着这个年龄应该有的神采和快乐,低头微笑的样子,真美。
强子愣神看了下,忙转过身来,看看天上的太阳,“这应该到了下午一点左右了,肚子有点饿了。”强子自言自语的说道,“玉兰,婶给我们准备好了午饭了吧?”
玉兰从包袱里掏出两个鸡蛋和煎饼,“嗯,强子哥,娘给我们准备好了呢,快点吃吧。”
强子神神秘秘的说,“咱们不吃这个,今天我捣鼓个好吃的,保准你爱吃。”
强子高高抡起手里的䦆头,在地里刨了一个小小的坑,吩咐玉兰,“你到旁边草层里捡些干枯的树枝过来,要容易燃烧的啊。”
强子自己在地里找了些大小不一的土坷垃,将大的土坷垃放置在土坑的周围,小的土坷垃放置在大的土坷垃上面,慢慢的往上垒,渐渐的做成了一个土坷垃的塔。
“强子哥,你这是干什么呢?”抱着枯树枝的玉兰问道。
“秘密。”强子故意卖着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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