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诺尘
第十四段路
抵不过时间的洪流
总归是被席卷着向前
既然如此
又何苦双手撑着一面镜子
把眼前伪装成过往
第3站
葬礼结束后，我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独自在外面转着，因为我不敢回家把自己窝在房间里任由葬礼上沾染的悲伤把自己堆砌起来。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公园里，这个公园我从前很熟悉，因为它就在高中时的学校旁边。上学的时候，实在耐不住寂寞和心事的时候，就总来这里转转。这里很空旷，树丛都不高，也没有太多的建筑，中间有一个人工湖，周围的路和绿植都绕着这个人工湖而修，共是三层的路环环绕绕，中间夹着大片的空地。
这里是少有的能让人在城市中稍稍感到天高云淡的地方。
转眼这么多年没再过来，没想到这竟然还留着原样，倒也真是难得。
我深吸了两口干冷的空气，心里倒是舒顺了许多。
想想从前，高二、高三那两年，除了学业上的压力，我还沉浸在晓晓“自杀”的阴影里。那时候一到这来就会找个椅子呆呆地坐上许久，任凭脑子里胡乱地想着那些事，想得累了，看看天，看看湖，心情就好转了许多，也足够我再维持一段时间。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再没来过这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当时自己的潜意识在阻止自己来到这个地方，因为不愿我再去将心中淤积的情绪排解。如果不是这次无意间走到这，我想我已经彻底将这个地方遗忘。
或许是冥冥中有天意安排吧，在我吸纳了葬礼上很多悲伤的时候，我又来到了这。
那就在这多呆一阵子吧。
我慢慢地走到湖边，冬天时这个人工湖都结了冰，上面有很多孩子在嬉闹着，听着他们欢快的笑声，让我不禁想起自己的小时候。不论哪个时代，只要是在那个年纪，冬天里就总是愿意在冰面上滑来滑去，和其他的玩伴追逐打闹。想到这的时候，有两个身影闯入了我回忆的画面里，他们很模糊，但我猜得出，那是涛子和小鑫，小鑫也就是后来的江一。
涛子死去的时候，我好像还没真正懂得悲伤的含义，那时候的我深陷在某种疑惑里，以至于那份悲伤没能深刻，而在那之后，尤其是现在想起来，却似乎又补不上那时该有的悲伤。有时间，该回去看看的，去祭奠一下他，也祭奠一下自己天真无邪的童年。
江一也不知怎么样了，至今也没有任何的消息。想到江一，又突然想起他交代给我的事情还没有去做。他发过来的小暖的号码我还记着，却始终没拨打过去。答应了，总该去履行才对。
······
想来想去，总还是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可恨的是自己在过去的这一年里竟然总觉得无所事事，继而还有些生无可恋，也很是可笑。
沿着湖边的路，慢慢地走着。记得很多年前，我好像也总会如此，不由得在脑中琢磨下那时的我在想什么，不必费力就能回想得起来，那个时候心心念念的就是晓晓。
晓晓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自从杭州答应了与她不再联系，就真的没在联系过，后来种种的是非，让我就这样真的将晓晓放置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丝毫未兴起再去联系她的念头。哪怕是在这一年间，太多次失眠的时候不断回想起实质性的往事，但却也没太假想过她现在会如何。
在太长的时间里，我总把自己沉浸在往事里，但却似乎也因此，将那些往事推得更加远了，以至于总觉得恍如隔世。
想起晓晓，我又不得不想起自己那一次差点死掉的时候，看到今天上午那些人在葬礼上表露出来的悲伤。让我不禁在想，如果那一次真的死了，我的葬礼上会不会也充盈着厚厚的悲伤，这些在生命中陪伴过我或长或短的一段路的人会不会都因我的死亡而悲恸不已。但这是一个悖论，我死了自然也就感知不到这些，但如果我没死，他们自然也就没必要为我的死而悲恸。
这是一个无聊的设想，活着又怎能知道死后的事情，死后又自然万事皆成空。
“宝贝儿，回家吃饭了，下午再来玩儿？”
这个时候，旁边传来一位母亲在唤着她的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这打断了我杂乱的思绪。
已经中午了，我不禁抬头看了看天，今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太阳高高地悬在中央，很耀眼，洒下来的阳光在寒冬里也能让人感到一丝温暖。
我好像很久没有如此让自己沐浴在阳光下了，哪怕偶尔遇之，也都是匆匆避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年间，我总是逃开阳光能铺设的地方，不知是不是总觉得自己的无能和懦弱不配行在有光的地方。
然而此刻，我却没有丝毫的退避，反而有些贪婪地让自己就立在这，感受着些许的温度。这种温度虽然在周遭冷气的侵袭下并没有多大的能量，但我却似乎能感觉到它在不停地驱散着我体内淤积的“寒气”，晕散着我心里的阴暗。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好像慢慢地在卸下一副长久佩戴的枷锁，这副枷锁在身上或许已经习以为常，早已不觉重量。可一旦卸下，那种轻松感却油然而生。
随着体内的“阴冷”被阳光侵袭，也随着捆绑的“铁链”慢慢脱离，我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我能预感到这个念头是根可以“救命”的稻草，所以我呆呆地不敢让自己妄动，而是紧紧地抓住它。
“我才二十多岁而已，真的要被过往那些零落的影子禁锢一生吗？”
相较于小时候的涛子，和前些日子的冷秋，我总归是多了很多的年岁。我相信如果可以，他们一定会拼命的活下去，如果有灵魂，他们一定在羡慕着还有往后余生的人。
而我，这个才区区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又有什么理由放弃着自己的年岁，我挥霍的该是多少人再无方法可得的时间。
更加可笑且可悲的是，这一年间，我竟然多次有过放弃生命的念头，这又是多令人愤恨的自私。如果我死了，那我的父母又该如何撑起他们今后生活的希望，我过往的那些人又该如何缅怀一段可悲的念想。
过去的终归是已经过去，无论我再如何怀念、悲切，甚至将自己埋在那里，都已经无力改变，又何苦将过去的自己强加于现在乃至以后的自己身上。路，还在，总得试着轻装上阵，才不至于把脖颈压弯，看不到前方。
我抬头看看太阳，有些刺眼，这让我不禁抬起手遮了一下。
看着略有光晕的阳光，我的嘴角向上翘了翘。
我想我该是在笑，可能是嘲笑，嘲笑自己之前的软弱与不堪。也可能是窃喜，窃喜一切还不算晚，没把自己逼到山穷水尽。
笑着笑着，却又想哭，不知这是否因为某种后知后觉的惶恐。
眼睛有些酸了，用手使劲地揉了揉，眼前的景物开始从模糊逐渐清晰，我长呼了一口气，这口气里似乎带出了很多淤积的浊气，让我清明了许多。
我该解放自己了，我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尝试各种的可能，不能因为过往就畏首畏尾，将自己囚禁起来。想想自小到大，我总是自我封闭着，一次次都是别人将我拖拽出来，像我的父母、还有晓晓、小暖、江一，这一次，我也该争气一把，自己将自己放出来。否则，我不光耽误了自己，也辜负了他们。
有些阴影总归是抹不去的，但总不能去无限的延伸，该踏出来的时候，还是将它留在身后就好。
光，终归还是大片大片地洒在前面。
（未完待续）
顿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