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蓂拉着嬴政往回走。
“怎么,被他的气势镇住了?”嬴政揶揄道。
“此人绝非简单……真没想到煜阳兄的楼里会有这样的角色。”
“哈哈,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友非敌便好。”
一周后,五万天朝军到达了目的地——葭明县北方的平原。
两架马车停歇于大军中央前方,护在身前的是兰愿唯和一些精英战力,全军左右方兵力以一定弧度排列着,正是基本阵形之一的偃月阵。
若是有人想强行刺杀嬴政,这个阵形在最大程度上防范了这种可能性。
休整了一段时间后,北边传来一片喧嚣,混杂着人声和犬吠,震耳欲聋,擂鼓筛锣。
那正是十恶不赦的犬戎大军,奔至天朝军前方百米处,停住了脚步。
乞颜拔都骑着他那头威武的黄金战犬,从大军中铿锵有力地走出。
他嘹亮地喊道:“嬴政老弟!果然守约!今日,我犬戎大军十三万,加上你天朝军五万,拿下葭明县乃至整个广汉郡简直易如反掌!”
“竟然有那么多人!”李蓂惊出一身冷汗。
“可能是虚张声势,静观其变吧。”皇甫煜阳朝他挥挥扇子。
兰愿唯骑马上前,回道:“请允许我代陛下发言,现在我们遵守了约定,犬戎是不是应该放了田姑娘?”
他一边说一边扫视着对方大军,有几架犬车,想必还有很多在视线不及之处,思瑶应该是被束缚在其中一架内。
“老将军莫急,此战后犬戎自会放人。”
“你们的算盘未免打得太精了!”兰愿唯恨恨道。
“此言差矣。你我年龄相当,皆是为自己的王国尽心尽力,贡献了大半辈子,一朝花甲。立场不同而已,你又何必为难我呢。”
兰愿唯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不愧是纵横沙场数十载的拔都叔叔啊!”带着令人反感的口吻和声调,尸逐苍岚走到乞颜拔都身边,“家父下令,半刻后,攻城!”
时候一到,犬戎、桃源双方大军同时向南进发。
沙尘漫天,却无法遮蔽烈日正盛。
待到烟沙偃旗息鼓,南方赫然出现一大队人马,呈方圆阵,守株待兔般静立城前,给人一种固若金汤,毫无破绽之感。
阵中,几杆红黄相间的大纛高高在上,不断地猎猎作响。臣服的风,将那骁勇强悍的声音,传递到每一个人心里。
那几杆纛上,绣着一个刚劲的字——
樊。
“竟是樊哙领军,大家要小心了!”乞颜拔都喊道。
“那人是谁?”星铃也赶到了军前。
“此人是汉室的开国元勋,刘邦的心腹猛将,据说打起仗来比藏獒还凶狠。”
“藏獒吗?哈哈哈,碰到犬戎,让他变成落汤狗!”尸逐苍岚说完,拔出长戟,“上!”
“神赐犬耀!”犬戎大军一阵高呼。
同时,另一边。
“这种阵形的战术思想是密集防御,攻击性较差。”李蓂对皇甫煜阳道,“但现在是强悍武将樊哙做统帅,便能很好地弥补攻击性,做到攻守兼备,实在很可怕。”
嬴政下了马车,骑上一匹战马,和兰愿唯简短交谈了几句。
随后兰愿唯高举红色指挥旗,两边各数百米之外的廉贞和苏拙琴见状,也挥动同色旗帜,全军多处敲响金鼓。
“进攻!”
就在三军交汇之际——
方圆几公里内,顿时地动山摇!
伴随着轰隆声,这三方势力,无论是哪一方,都有不少经验不足的士兵从马背或犬背上跌落。
“地震了!”
“怎么那么巧?”
“那是继续攻还是撤?”
众人七嘴八舌,不知所措。
而犬戎那边,从一架翻倒的犬车里爬出一人,跌滚在地上,随即奋力站起身,拔腿狂奔,却因双手被绑在身后,重心不稳,再次跌倒。
周围犬戎之人自顾不暇,没人去管她。
地震持续了数秒,停了。
这次非比寻常,巧合至极的地震,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嬴政也是,但他却知道,是什么造就了这种异象。
就在来的路上,嬴政再次观察了那只檀木玄武,发现玄武的壳上有一块花纹是活动的,可以往下按,他不知会发生何事,但愿意赌一把。
他一按,玄武的口张开了,一颗珠子滚出来。
他拿起珠子,上面写着一个字——地。
“田思瑶要逃了!”尸逐苍岚率先发现情况,无奈离得太远,只能大声咆哮。
话音刚落,军中横空闯出一头骷髅犬,正是影幽和它的主人尸逐那海!
“找……死……”复生的前族长从胸腔中挤出空荡荡的两字。
此时田思瑶尚未从地上站起,而影幽已长大嘴巴,口中旋着一团黑气,正朝她脑袋咬去!
就在危急之际,一个黑影忽然介入,挡在两者之间,而影幽顺势咬住了他的左臂!
黑衣人“啊”地一声哀嚎,黑帽滑落,喷出一大口鲜血,溅在田思瑶凌乱的长发上!
田思瑶回头一看,简直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竟然是——
“蛋壳!”她睁大双眼,发出惊天动地的嘶喊声。
黑衣男子的左臂瞬间被影幽扯下,他倒在地上,脸色发紫,微弱地喊道:“田姑娘,保……重……”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尸逐那海和影幽都是一怔,想再攻击田思瑶时迟了,兰愿唯已将她救上马,撤出了犬戎军!
“星痕……你个叛徒……”尸逐那海一声怪吼,紧接着影幽把已断气的星痕咬成了碎片,血肉模糊。
“哥!”此时星铃骑犬而至,望着地上支离破碎的亲人,声音颤抖着,“前族长你……”
说着她抽出刺鞭,欲向影幽袭去!
奔至而来的尸逐苍岚见状,一个巴掌把星铃打下犬背,怒目圆睁道:“混账!你想造反?来人,把她绑起来关进犬车!”
犬戎一连串的变故,嬴政等人都看在眼里。
此刻,嬴政向兰愿唯使了个眼色,兰愿唯立刻高举绿旗。
不一会儿,天朝军和樊哙军竟同时向犬戎军夹攻!
“混账嬴政倒戈了!是否撤退?”乞颜拔都询问尸逐那海。
“杀……”尸逐那海如同尸体一样冷静。
也许,他一直都是尸体。
“好啊!嬴政!”尸逐苍岚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近乎疯狂,挥动长戟,卯上了迎面而来的樊哙守军。
长戟过处,血流成河。
“哈哈哈哈哈,樊哙军不过如此。去死吧!去死吧!”
“吾乃樊哙,谁敢放肆!”守军中冲出一粗狂的身影,头戴铁盔,左手持盾,右手持剑,喝道,“犬戎族长胆色过人,可惜,你必葬身此地!”
“闭嘴!”尸逐苍岚向樊哙心脏部位猛地一刺。
“当”地一声,盾牌挡住了长戟的攻击!
樊哙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拦腰一剑砍下,却没饮到一丝鲜血。
“哦?是银丝软甲,它救了你一命,但你不会再有第二次的幸运!”
“我要杀了你!”尸逐苍岚怒吼。
只见樊哙大声一喝,双腿一收一踩,从马背上腾空而起,侧身避开了尸逐苍岚的再次攻击,同时左手用力一挥。
盾牌正中尸逐苍岚的天灵盖!
他连一声闷哼也来不及发出,只剩头骨碎裂的声音。就这样跌落在尘土中,一头银发沾满各种颜色,任人踩踏。
一生嚣张跋扈,最终,比不上一株野草。
另一处,砍骨刀对上黄金战斧!
“身手不错,新面孔!”乞颜拔都道。
“我非常感慨,做庖人时,我一只狗都没杀过,入了军,今天竟然杀了那么多狗。”苏拙琴说着,又是一刀挥出,被战斧格挡。
“哈哈哈,我会让你死得很痛苦!”
尽管犬戎被夹攻,实为不利。但人多势众,樊哙军和天朝军伤亡惨重。
特别是尸逐那海发现儿子死后,变得更为恐怖,自己纹丝不动,单靠座下影幽大开杀戒!
正如星痕生前对田思瑶说过,若被影幽咬到,必死无疑!
杀伐声从正午响彻到黄昏,葭明县门已被攻破。犬戎有备而来,势在必得,在激烈的抵抗中杀向深处。
县内几百人的民兵团护送百姓们撤离后,也加入了战斗,一同守护家乡,却转眼亡于犬爪和利刃之下,倒在血泊中。
而樊哙军已剩下不到两万人。
“兄弟们撑住!蜀郡的援军就快到了啊!”樊哙青筋暴起,大声呐喊。
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援军最快也要明天才能赶到。
军中再一次响起喧天的鼓声,以振奋士气。
士气就是无形的力量,有时候可以化作最强悍的武器,让生命之泉源源不绝。
死在影幽口下之人已有上千,一些勇敢的士兵赌上性命,近身攻击这头异犬和其主人,却是刀枪不入,根本是羊入虎口!
因为尸逐那海和影幽并不属于人间。
他们来自地狱。
他们是魔鬼。
“离它远一点!”兰愿唯大喊。
他已气喘吁吁。
但他决不认输。
兰愿唯一咬牙,紧握雪萤剑,纵身飞向影幽,铆足全力,向它骨骼之间刺入,其中的黑紫之气竟有一瞬间的凝滞!
影幽怪叫一声,兰愿唯顿时被弹出数尺,喷出一口鲜血,而雪萤剑已脱手,倒插在地上。
“兰将军!”廉贞急忙上前将他拉上自己的战马。
“无妨,一点轻伤……咳咳,到底是老了……”
“你别说话,我送你去后方治疗!”廉贞扶着兰愿唯,持剑抵挡了几次戎兵的攻击,便快马回转。
就在这时,一名长发飘扬的白衣男子投入战场,迅速拔起雪萤剑,疾步逼向影幽!
刹那间,挥袖成云,剑光一闪,雪萤竟半入犬身!
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
影幽浑身一颤!
白衣男子毫不犹豫,随即人和剑一同旋转起来,顷刻,剑身已完全刺入影幽体内!
随着一声刺耳的嘶吼,张牙舞爪的影幽顿时化成灰,漫天铺洒开来。
因失去坐骑而倒在地上的尸逐那海仿佛从来没有复活过,半睁着双眼,好似在想什么心事,全无反应,直到被愤怒的士兵们砍成肉泥。
尸逐父子的相继阵亡,严重影响到犬戎士气。
“暂退!”乞颜拔都挥舞着从金色染成红色的血淋淋的战斧,无奈下令道。
他一路奋战,再怎么老当益壮,体力也快消耗殆尽了。
加上和苏拙琴尚未决出胜负,也打击了他那枝繁叶茂的名为自信的大树。
犬戎军中鸣钲声大作,正是撤退信号。
就这样,临近午夜时分,犬戎大军退到了葭明县北方二十里处,天朝军驻扎进葭明县,协助樊哙防守。
嬴政等人临时住进一所民居中,而苏拙琴受命率五十名轻骑前去犬戎营地,伺机夜袭。
“军师,听弟兄们说,犬戎这次撤离,正是因为一个不明身份的白衣男子杀了尸逐那海的坐骑?”嬴政略感疲惫,喝了一口茶提神。
“没错,那恐怖的骷髅犬难缠得很,在它身上损失了我们和樊哙双方很多兵力啊,击退犬戎后那男子归还了雪萤剑,便不见了踪影。”
“谬芳萍铸的宝剑确实与众不同,嗯……务必要找回此人。”
“是。”李蓂坐在案前,按耐不住好奇,“陛下,我心中有很多疑问。”
“我明白,军师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临战前和樊哙配合得那么默契,陛下私下里肯定和刘邦有过联系吧,还有那场诡异的地震,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面对乞颜拔都的条件,我只有两条路走,一者毁约,打刘邦;二者弃子,打犬戎。首先第一点,自始至终,我都不赞成毁约,因毁约而得到的成功,是可耻的,是抬不起头的。”嬴政望着案上燃烧的红烛,影影绰绰,他继续道,“第二点,思瑶也不是一颗棋子,她是我们的朋友、战友、家人。所以不能放弃。”
“确实难以抉择,那天开会也没得出什么结论。”
“嗯,就在我两难之际,我打开了李斯丞相留下的锦囊,锦囊里有一只用檀木做的玄武。之前李斯在信上说,若我今后遇到困境,便可打开锦囊,而这次面临的便是真正的困境。于是我写信给刘邦,告诉了他犬戎的计划,我诚心表示:我宁愿牺牲属下,也绝不会毁约,两个月后我会先佯装攻你,然后我们一起合攻犬戎。”嬴政叹了口气,“我对刘邦这么说,等于封死了自己的退路。那时我也不知道那只玄武能发挥什么用途,我寄所有希望在它身上,如果它无效,思瑶就要牺牲了……”
“原来如此,陛下您这可是豪赌了……”李蓂睁大眼睛,疑惑道,“然后,那玄武的确拥有某种神奇的力量,是它引起了地震?”
“没错,交战前我按动玄武,它吐出了一颗地珠,竟没入土中,不久后便地震了,这场地震虽然影响到了所有人,但实质上帮我们救回了思瑶,当然,那名犬戎男子也功不可没。按照锦囊内纸条所言,我猜测,玄武体内一共有三颗珠子,分别是天、地、人。现在应该还剩下两颗。我给你看。”
“竟有此事……”李蓂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
嬴政将怀中的玄武递给李蓂,李蓂仔细观察了很久。
“此事暂且不要对外透露,这玄武还有太多秘密。”
“是!”
“抱歉,如此重大之事,先前我都没和你们商量,是我太自作主张了。”
“不,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一些机密之事不便公开,也很正常。而且您心思缜密,并非独断专行之人。这一回做的实在是太漂亮了!”
“军师过誉了,多亏李斯之物,才能化险为夷啊。”
“陛下,容我多言,这种超越自然法则的力量,皆是逆天之举,都是要付出相应代价的。将来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建议使用。”
“军师言之有理。”
同一时分,在葭明县北方,犬戎阵营中一片火把,照亮了这片荒野平原。
而苏拙琴小队隐蔽在不远处的树林中。
“现在吹的什么风?”苏拙琴轻声问部下。
部下扔了几片树叶,答道:“东南风。”
“好。把马背上的麻袋全拿着,快跟我走。”苏拙琴边说边跑起来。
半刻后,小队来到犬戎阵营的东南方。
“再确认一下风向。”苏拙琴指示道。
“嗯,风向未变。”
“好,开始烧!”
众人随即拆开各个麻袋,掏出了一把把的野草,堆聚在一起,形成一个直径数十尺的圆形草堆,最后点燃火把,扔进草堆。
“速撤!”
“苏将军,这究竟是什么草?”
“细叶姑婆芋。”
随着滋滋作响声,细叶姑婆芋转眼燃烧出大量黑色浓烟,乘着半夜的东南风,阵阵涌向犬戎营地。
“不好!风中有毒烟!众人赶紧用湿布捂鼻!”
“给战犬也捂上!”
“是东南风!快往东北处转移营地!”
“快去查找毒烟源头!”
人声夹杂着犬吠,犬戎营中乱作一团,戎兵匆忙收拾包袱转移,也有不少未及时采取措施的人犬在吸入毒烟后停止了呼吸。
“可恶啊!嬴政!”乞颜拔都刚躺下半个时辰,此刻怒不可遏。
他屏住呼吸,用湿布给他的黄金战犬围了一圈,对族人喊道:“你们先转移!动作快!”
说完便跨上犬背,往葭明县的方向冲。
不一会儿,乞颜拔都远远看到月色下矗立着一人一马。
“是你!”他的声音划破夜空。
对戒之桃源天朝(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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