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民族最闹腾最欢愉的时刻莫过于篝火晚会之时了。
那是他们的传统特色，庆祝盛大节日时会举行，有朋自远方来时会举行，打仗或者打猎获得巨大胜利了也会举行。
为了欢迎拔拔部和乌干部的盟友们，拓跋部的人民也举行了盛大的篝火晚会，邀请两部的勇士们一起狂欢庆祝。
美丽的夜晚，皓月朗照，繁星满天。
人们堆起柴棚，燃起熊熊篝火。
火光温暖着暗黑的苍穹和大地，也温暖着草原人民的心。
草地上早已备好了各种肉食：狼肉、羊肉、兔肉、豹子肉；也有他们自制的各种酒：鲜果酒，马奶酒，还有从南方汉人手中掠夺来的清酒。
人们手牵手载歌载舞，围着篝火唱着跳着，男女老少挤在一堆，真是说不尽的欢愉，说不尽的快乐。
什翼犍坐在上首，端起盛满清酒的粗制陶碗，兴致勃勃地朝众人道：“来！今日大家难得高兴聚一聚，我们一起干一碗！”
下首两侧都是拓跋、拔拔、乌干三部中有头面的人物。
他们闻声而起，将酒碗恭敬地举到胸前，道一声：“王汗万岁！”待什翼犍先饮尽后，他们才一饮而尽。
什翼犍哈哈大笑。
接着，他又端起第二碗酒，朝着拔拔嵩和乌渥道：“拔拔嵩，乌渥，前日大破高车，你二人功不可没，来，本王敬你二人一碗。”
二人赶紧再次端着酒碗站起，谦逊道：“不敢，全仗王汗洪福齐天。该我二人敬王汗才是！”
什翼犍又道：“你们拔拔、乌干两部一直对本王忠心耿耿，本王一直记在心里。更何况你二人还是开儿的好朋友。开儿命苦，从小没了父亲，有你二人带给他这么多乐趣，也是大功一件啊。这酒，喝了吧！”
两人相视一眼，这才不再推脱，仰头一干而尽。
什翼犍说话时，拓跋开就依偎在他的身边。
这时什翼犍转头对他说：“开儿，拔拔嵩和乌渥一直像是亲兄长一样对你好，你也该敬他们一碗才是。”说着就亲自从坛子里倒满一碗，递给拓跋开。
拓跋开不敢违背爷爷的意思，一双小手捧着盛满酒的陶碗直发抖，看得在座之人都傻眼了。要知道，拓跋开才只有五岁，还从来没有喝过酒呢。
拔拔嵩见状，赶紧劝道：“王汗，能够陪小公子玩耍是我二人的荣幸。小公子还小，又从来没喝过酒，我看还是别让他喝了。”
“是啊，王汗。”乌渥也帮着劝道，“小公子身子骨还不强实，不宜喝这种烈酒。请王汗同意我二人奉一碗茶给小公子喝。”
“不必！”什翼犍以手示意，用颇为严肃的声音止住二人。“我们草原上的男人没有不喝酒的，他虽然还小，但凡事总有第一次。”说着他朝拓跋开道：“开儿，恭敬地敬二位兄长一碗，不要怕，干了它！”
拓跋开只好含着泪，朝拔拔嵩和乌渥方向略略鞠躬后，缓缓地将酒端往嘴边，却再次被什翼犍喝断：“开儿，说话呀！”
拓跋开心里惊了一下，随后只得学着大人的腔调说：“开儿敬两位兄长，谢谢两位兄长！”说完才将酒碗端到嘴边，含着泪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他二人虽极不忍心，无奈劝阻无效，赶紧也端起酒碗，跟着拓跋开一同喝。
在场之人不知道王汗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自己的孙子，无不在心里抱怨他的无情。
当拓跋开将那碗酒喝完时，只感觉心跳加速，胸口发热。接着天旋地转，晕晕乎乎。最后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手中的陶碗也摔到了地上。
众人大惊，纷纷起立，欲要上前慰劳。
什翼犍却很淡定，用手示意他们坐下后，对旁边的两个女人说：“把他抱去他娘亲那里，让他睡吧。”
众人都以担忧的眼神目送那两个女人应声而去。
只听什翼犍又开口了：“拔拔嵩，乌渥，你们对开儿有情，开儿虽小，对你们也报之以义。我希望你三人能够永远守住今日这份情义。你两人既是兄长，以后可要好好照顾开儿，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替本王保他周全。你二人可否做得到？”
拔拔嵩和乌渥此刻的心中真是感动涕零，两人不约而同猛拍胸口，躬身道：“小公子的情义，我们铭记在心。我二人此生必定誓死保卫小公子周全，以报公子大德。”
什翼犍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当贺兰从两个女人手中接到昏迷的儿子时，只见他毫无知觉，百唤不醒，俨然如死去了一般，把贺兰吓得魂飞天外，忍不住流下了痛惜的泪水。
“开儿怎么了？你们快告诉我，他怎么了？”
两个女人只好把酒席间发生的一切详详细细地告诉了她。
贺兰边听边抹眼泪。不出她的所料，又是那个自以为是的男人的主意。
——为什么？他为什么总是要折磨她的宝贝儿子？她开始有些恨他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
两个女人又恭敬地劝慰了两句，才退出去了。
贺兰守着自己的儿子，摸着他那滚烫而通红的小脸蛋，心里是说不出的痛楚。
小拓跋开昏睡一会儿后，便在迷迷糊糊中直喊难受，直说自己胸口好热。同时，汗珠也从他的额头一层层源源不断地渗了出来。
贺兰见状，一面安慰着儿子，一面赶紧去找来一些酸果，勉强挤出一小碗汁来，喂给拓跋开喝了。
拓跋开喝到一半感觉好了很多，又沉睡了一小会儿，不过之后便开始呕吐不止。狐毛褥子上顿时一片狼藉。
贺兰赶紧拿毛巾给他擦拭，一遍又一遍抚着他的后背和胸口。
等他吐完了，贺兰一把将他紧紧抱在自己怀里，泪水如同泉眼，又开始汩汩而出了。
她就那样抱着他一直挨到快要天亮，那时拓跋开已经有所好转，完全睡去了。
她将儿子放在他的那张小床上，为他盖好被褥，然后便失了魂儿似的盯盯地看着他，连什翼犍进来了她也没发现。
“开儿怎么样了？”什翼犍问。
她迟疑了一下，才抬起像樱桃那样通红的眼睛瞥了那个男人一眼，随即又将目光收了回去。
她并不答话。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不满和愤恨。
什翼犍走到小床前，看着熟睡的孙儿，才稍稍放下了心。
随后他走到贺兰面前，充满爱怜地摸了摸她那张已经阑干纵横的脸，又为她稍稍整理了因泪水浸湿而熨帖在额上的乱发，而后他贴身靠近她，让她的头靠在他的大腿根处。
“我知道你怨我。”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但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苦心。”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