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我回老家去看望二姐,十几年不见,二姐明显老了,头发花白,腰弯驼背,布满皱纹的脸上,充满沧桑。真是“节气不饶苗,岁月不饶人。”
二姐虽然在我们姊妹兄弟中排行老二,但爸妈给她起名叫七女。小时候我听妈妈说,在二姐上面已有三个女儿,爸妈害怕遭遇“七女星”,就给二姐起名叫七女。农村有个迷信传说:若遭遇了“七女星”,女人必须生够七个女儿,才能生儿子。爸妈是盼子心切。后来因为二姐上面的两个姐姐自小因病夭折,所以她就成了我们的二姐。七女这个不郑重的名字也一直伴随着二姐。
二姐是我们姊妹中唯一不识字的,六十年代时的大多家庭都姊妹众多,大人忙于种地,都是大的照看小的。二姐为了照看我们弟妹,没有进过一天学校门。等我们上学了,她一直在家里帮爸妈打理家务,烧火做饭,割草喂牛。我每次放学回来,都看见二姐背着满满的一背篓草,压得她弓着腰,吃力地往前一步一步走。我要帮她,她不让我插手,说我太小别压着了。回到家,她又一头扎进厨房帮妈烧火做饭。
二姐心灵手巧,做的鞋有模有样,针脚细密,而且软和,结实耐穿,非常好看。我每次穿上二姐做的鞋,同学们都以为是妈妈给我买的。二姐不但给家里人做鞋,还经常给邻居独居的老奶奶做鞋,给她织毛衣,老奶奶常喊二姐闺女,把二姐当做亲闺女,只要有好吃的都给二姐留着,可二姐每次都不舍得吃,带回来给我和弟妹吃。
后来二姐去丝毯厂做工,虽然她不识字,但她脑子聪明又灵活,一学就会,而且做得又快又好。每年她都被厂里评为先进,她织的丝毯五彩缤纷,上面的鲜花仿佛正在绽放,鸳鸯好似正在戏水,织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让人称赞不绝。二姐每次发了工资,都给全家人买衣服,却没舍得给自己买身新衣服。她常说,弟妹们在上学,穿好点,能走到人面前。她永远在为家人着想,唯独没有想到她自己。
二姐人缘很好,左邻右舍都说她是个好女子,她只要手里有钱,谁问她借,她都慷慨解囊。同村有一个女孩借了钱没还,后来又远嫁他乡,二姐也没在意。二姐出嫁那天,她的发小,阿姨和老奶奶们都来给她送好多礼物。几个闺蜜都争着抢着当送亲,爸妈只好不让我去,不知怎么的,一股莫名的伤心涌上心头,那天早自习,我破例没背书,扒在课桌上哭了一早上。
二姐结婚后,仍然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里里外外一把好手,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猪肥牛壮。姐夫常年在外打工,二姐既要照顾孩子,又要耕种庄稼,常常忙得顾不上吃饭。她们那个地方是山坡梯田,大黑石头重重叠叠,高高低低,山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收割庄稼根本无法用拉拉车,种地全靠人力,用锄头一锄一锄刨,铁锨一锨一锨铲,收庄稼用担子一担一担挑,她们吃水还要到几里路的山下小泉去挑,日子过得异常艰辛。尽管如此,二姐家每年的庄稼都收成很好。从未听她抱怨过生活辛苦,无论我什么时候去她家,都看她脸上挂着笑容,而且每次她都张罗一桌最好的饭菜,招待我。
自从我离开家乡到城里读书,二姐每年都去看我,把家里的好吃的给我装满满一兜子,而且每次都塞钱给我,还给我带来她新织的毛衣毛裤。我高三下学期,父亲病倒瘫痪在床,母亲已无力供我上学。是二姐给我的学费和生活费,我才得以顺利毕业。
父亲病倒,二姐常常隔几天往返四十几里路回家照顾父亲,给父亲擦身子,按摩腿,煎药,喂饭,洗衣服。每次她走时,父亲总要哭一鼻子,舍不得二姐回家。母亲说在父亲瘫痪那一年里,没患过褥疮,全是二姐悉心照料的结果。最后父亲走得干净又安详。
后来我和大姐一样也远嫁他乡,兄弟两个都在外地。家里只有妈妈和妹妹,不幸妹妹又患重病,又是二姐经常回家伺候妹妹,带妹妹千里迢迢去寻医问药。二姐为了寻找偏方,她翻山越岭爬几十里的山路。有一次脚下一滑,滚落在山崖里,摔得鼻青脸肿。她辛苦讨到了药方,在回家的路上却传来妹妹去世的消息,她当时就瘫坐在地,药方也洒落一地。
虽然我们姊妹多,而真正尽职尽孝的是在父母跟前的二姐。妹妹去世后,二姐把母亲接到她家里,无微不至的照顾,直到母亲寿终正寝。
二姐现在已年过花甲,仍然在照看她的两个小孙子,儿子儿媳都出外打工,她一直不停地忙碌着,像一条不知疲倦的老黄牛,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劳累着,永不歇息。
以后等他儿子发家致富了,她就该安度晚年,享享清福了。可我想即使那样,勤劳惯了的二姐仍会闲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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