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格桑花

    当我肿着脸在这里敲下这段文字的时候我反复的问自己：我到底后不后悔这场旅行。回答是肯定的，因为我的身体向我发出尖锐的报警，而这些在去过西藏却并无大碍的人眼里，或许是场轻描淡写的谈资，但是我后来再仔细一想，这次不去，还有下次，拉萨，是我必须要去的旅程。因为，那里有着遥远而陌生的格桑花，还有仓央嘉措的足迹对我巨大的诱惑。

遥远的格桑花 图片发自简书

旅行是没有错的，对的是对客观条件的不了解，这确实不是对自己的高估，虽然我口口声声回复各位关心我的朋友说我高估了自己，事实上我只是对这片遥远的地方不了解。

没有了解就上路，这确实是所谓的说走就走的旅行，因为某些原因退掉了48小时的火车票买了机票直接入藏，在重庆经停两晚已经算是对得起自己。

但重庆的记忆，并不深切，除了空气都熏眼睛的火锅店，还有17楼的马路，拥挤仓促的人流，脾气火爆的司机和喇叭声，这一切让我晕头转向，一个人跑到洪崖洞拍了张照片，代表我来过，于是在路边等车等了四十分钟，被蚊子咬了一腿的包，当时的心情可谓是气急败坏。

后来我想，之所以对重庆无感，甚至是急于离开，是因为我的下一段旅程，才是我真正的等待，因为这段旅程，所以我心急如焚，让我对重庆，甚至没有好好看过一眼。

就在洪崖洞这个角度等了四十分钟的车

遥远的格桑花

生命中知己二三四，并不多，但都是能独处之人，看一部电影，一本书，听一个故事，往往走不出来，去翻大量的史料，听大量的注解，这就是一个人可以独处不寂寞的原因，心里有了太多的去处，就如同今年从敦煌回来，不知怎的，读了仓央嘉措和纳兰容若，居然对西藏开始心心念念。大闺蜜多年前去西藏在纳木错高反回来和我形容之后，我曾当即判断：这辈子，我都不会去西藏。

她们都很了解我，对环境太敏感，对住宿要求高，对食物有洁癖，总之，那时候的我，每次脑子里想过的旅行，其实都是海边度假。

我确实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去西藏。

然而，我去了。

在踏上拉萨的土地那一刻，我牢记着大闺蜜对我的警告：做什么都放慢脚步，说话轻声细语，应该没什么问题。

拉萨海拔3600左右，而我们定的酒店，居然还要高出500米海拔，关于海拔这个问题，其实是很奇怪的，就如同地震，虽然相差一点点振幅，但带来的危害等级是翻天覆地。

海拔每上升一百米，温度下降0.6度，气压降低133帕，对身体带来的伤害就不仅仅是这看上去的零点半点。

机场去酒店的一路上，我们除了感慨拉萨天空的蓝，几乎都是缄默，不敢说话。

二姐在拉萨对我说过为数不多的几句话，里面占最大篇幅的就是：别说话，闭嘴，别惹我。

这几乎是一场一个人的旅行，所有的美景，身体不适，心中的想法都在自己的胸腔里对自己回响，没有任何交流。

大昭寺于我而言，仅仅停留在松赞干布为文成公主而建，门口朝拜的人一个又一个不知疲倦的磕着等身长头，十万个头磕下去，和尘埃紧紧拥抱，我在旁边看着他们，静静地，不知道什么样的信仰可以让他们内心安稳，有人说，来西藏是为了缓解在物质横流的生活里的不安，不确定，焦虑和浮躁，于是会来西藏沉淀，但如果你是出于这个目的来西藏，那么我告诉你，没有用。我承认先前我并没有西藏情节，一切的预期都是没有预期，他们说红尘俗世，再大的背负都能在西藏得到解脱。

遇见世界，遇见西藏，遇见拉萨，遇见布达拉。

在去布达拉宫的前一晚，我经历了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晚，半夜（其实睡下去就一个小时），我被头痛醒了，起来吃了药，无解，依然一个小时痛醒一次，抱着氧气依然无法释然，心里一万个念头碾过：明天我去不了布达拉宫了，去不了了，去不了了……

遥远的格桑花 遥远的格桑花 遥远的格桑花 遥远的格桑花 遥远的格桑花

然而第二天一万个理由必须爬起来。

这是雪域高原最辉煌的建筑群，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宫殿，在汉传佛教里为“普陀”之意，格鲁派创始人认为藏传佛教中观世音显现的地方，是历代达赖喇嘛住所，但历史可以追溯到唐朝，松赞干布为了迎娶文成公主进藏修建，明朝末年，格鲁派受统治地位，五世达赖在红山新建了新的宫殿，前往北京觐见顺治之后得到大量的赏赐，用来重修。13层宫殿，是藏地宗教政治中心，无数的传奇故事中，唯有仓央嘉措为后人熟知并流传，但可悲的是他只是一个政治牺牲品，布达拉宫他的足迹太少太少了，甚至忘了问雪地里的足迹是从哪里到哪里。（此处并非来自百度，确实我是个知识分子，面带傲视群雄的神秘微笑）。

因为不说话，于是每天都是插着耳机，两天又一次听完他的评传体小说，心里，无限苍凉。

遥远的格桑花

宫内无法拍照，这个和莫高窟一样，那些壁画鲜明，佛像尊严，香火很旺，我虽然不是信徒，也为此震惊深叹，祖国古代文化的发达和人民的聪慧让我们这些后来的朝拜者，观摩者除了赞叹，也无其他。

布达拉宫里供奉着五世，七世，八世，九世，十三世的真身灵塔，灵塔全部是黄金制成，并镶嵌了无数的宝物，大小由达赖们对西藏的贡献大小而不一，由此可见五世阿旺罗桑嘉措在西藏人民心里的地位。很多传说是真是假我们都不得而知，况且一千的人可能有一千种理解。加上布达拉宫的神秘和不可知太多，一切心情都放在内心不再表述。

遥远的格桑花 遥远的格桑花 遥远的格桑花 遥远的格桑花

遇见雅鲁藏布江、羊湖和冰川的那天，我整个人开始严重的肿起来，眼睛看到的那片纯净，让我觉得西藏是神来测试众生的地方，因为苦难，才会相信，因为相信，才会感恩，因为感恩，才会与心魔和平共处，从而幸福。西藏既是净土也是俗世。总有一片影响到你，让你相信希望。

八廓街的藏民跋山涉水而来，一步步转经转的很虔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论快慢，他们都会来大昭寺或者布达拉宫朝拜，信仰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在他们之间，就算你不信，你也是平和而幸福的。大昭寺的广场上，一半是游客，一半是朝圣者，之所以西藏感人，是因为他们生活再苦，种了虫草赚了钱，却到寺庙一整年的收入悉数捐掉。这样的平和让大家相信是西藏带来的，所以当太多人累了，就会去西藏寻找解脱，但很多人都错了，这些平和来自信仰，而非西藏。当我们迷失的时候，我们需要的是信仰，而不是西藏。

遥远的格桑花 遥远的格桑花 遥远的格桑花

去色拉寺看辩经的下午，是我在高反的几日里最开心的下午。

遥远的格桑花 遥远的格桑花 遥远的格桑花

色拉，在藏语的意思里是冰雹的意思，传说中色拉寺的后山盛放了大量的野玫瑰，所以也是最浪漫的寺庙，我不知道拉萨是否能盛开玫瑰，但曾经最早拉萨的市花，就是玫瑰。五世达赖曾经在色拉寺和哲蚌寺做过主持。大慈法王创建了它，辩经是色拉寺的著名特色，可以供游客观看。所占格鲁派地位非常重要。历史上辩论教义非常重要，释迦摩尼曾和外道大师辩经多次获得胜利，从而佛教在印度发扬光大。

虽然对小喇嘛们辩经辩的啥我一无所知，但他们的语言神态把我逗的东倒西歪，蒲团垫子扔下来，就开始噼里啪啦喝问问题，脸上却带着微笑，佛法的任何问题他们都能问，回答的人必须不假思索马上回答，深入的时候瞪眼怒目，大力击掌来扰乱回答者的思路，有个小喇嘛特别认真，二姐说太想当网红，我想送他上热搜。

但不管怎样，在他们毫无物质困扰的生活里，我看到了生生不息的希望。脚上沾满尘土却眼神清澈明亮。我想这些，也许就是西藏对城市的最大区别吧。

从山南回来的那晚，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换了一种邻屋独自旅行姐姐给头疼药，睡了长长的一觉，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黎明之前的村庄，云彩就在屋顶之上，一伸手就能摸见，有少年带着他的羊群，酥油茶的香味阵阵传来，起床看到自己的脸，依然久久不退的肿胀，戴上口罩，走出街道，编了彩色的脏辫，想在这混沌的心情和稀薄的空气里寻找一份斑斓。

街头的背包客不少，当地的藏民哪怕串个门，或者赶路，手里依然摇着经筒，从他们中间走过，意识有些恍惚，我回头看他们，无论男女，均是筒裙缠身，很多老阿妈坐在墙角的阴影里，笑容慈爱……

从药店里买回一怀抱的氧气，阳光洒在身上，滚烫，不由缩回裸露的胳膊。

我想：十五岁的仓央嘉措走过布达拉宫广场的时候，是否也是如此频频转身，看着身边朝拜的老阿妈，看见她们慈祥的目光。

然而他终究魂归青海湖去了…

西藏人民如果对五世达赖怀揣的感情是崇拜和敬重，那么对六世仓央，更多的是爱怜吧。

我也一样。但我只是在书里熟悉仓央。他的脚印，始终未能走过。包括八廓街里他与情人幽会的小酒馆玛吉阿米，因为人流，也被挡在了门外。

遥远的格桑花

但也没什么关系，本就穿越过时光隧道，遥遥相望。

次日，微红的阳光伸进窗户，此时，内地阳光早就挂到正头顶，我摸了摸脸，没有好转，今日是归家的日子，没有地方可以去或者想去了，高反已经让我身心俱疲，此时我只想尽快可以回到中原，可以大口呼吸，这块圣地也许是我生命中唯一一次到来。但雅鲁藏布江的流淌，唐古拉山脉终日连绵永远都会留在心脏的一处角落。

              写于2018年10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