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鼎大名的钱钟书先生的著作,《围城》是我读完的第一本,也是目前仅有的一本,惭愧。语词是钱钟书先生手中的乐高积木,这位乐高大师呈现的作品或精巧或新颖或童趣。方鸿渐想借英文自在表达对唐小姐的爱慕,钱钟书将外语表达情感的自由度比喻成「像政治犯躲在外国租界里活动」。一个借字,贯穿方鸿渐的半生。
留学的机会是命运借的。父母给他订亲的妻子未过门就去世,名义上的岳父将先前为女儿准备的嫁妆以及方家的聘礼,全部用来资助方鸿渐留学。四年留学生涯换来一纸文凭,然而文凭也是借的。四年蹉跎四年混世,博士帽越飞越远,父亲与岳父的催促却犹如越来越紧的紧箍,方鸿渐只得从爱尔兰人那里买来一纸假文凭。他想接借障眼法蒙蔽目光并不如炬的家人,然而在目光如炬的内行看来这障眼法是皇帝的新衣,可笑可鄙。借来的东西没有物权,想着迟早要归还,用的时候全无物我两忘的畅快,怕弄坏的担心笼罩心头,更添几分局促。
四年欧陆留学时光,方鸿渐建立起自己的乌托邦,他是快乐的邦主,机灵是他手头源源不断的通货。从欧洲大陆到上海,从乌有之乡到现实的亚当斯密世界,机灵变成了违法的私铸货币,方鸿渐唯有暗自把玩。在上海,方鸿渐想借着苏小姐的幌子亲近唐小姐,借来的幌子变成支开人的棒子,他最终被苏小姐诬陷,被唐小姐拒绝。
离开上海远赴内地做稻粱谋,还是要借一下那一纸假文凭的光。然而新同事中有人和自己持有一样的文凭,两位穿着新衣的皇帝相遇生出了很多事端。方鸿渐丢掉了饭碗,收获了姻缘。与妻子孙柔嘉返回上海,方鸿渐要借老友的情面谋事。战事让方家落魄,方鸿渐与妻子为生活开销焦头烂额,也只能借住在方家亲戚家。
在欧洲时,方鸿渐的机灵是嬉笑怒骂的快人快语。在与孙柔嘉柴米油盐的生活中,不经意的快语、本能的机灵,就是公开展示是私铸的货币,所幸这唯一的知情者是自己的枕边人,方鸿渐回回都罪大恶极但是又罪不至死。在《围城》这部小说的最终幕,方鸿渐与妻子相互快语相对,丈夫指责妻子是其姑妈的走狗,妻子指责丈夫对狐朋狗友唯命是从,焦灼时刻,家里的老妈子也就是妻子的奶妈冲进了争执现场,方鸿渐带着「私铸货币」这件事已经无法隐瞒,对他又憎又怜的妻子掩饰着对老妈子的恨,加入了老妈子的阵营,这一次方鸿渐罪大恶极、罪该至死。
方鸿渐是摇唇鼓舌的高手,学历是隐形的资产,应了那句「无恒产者无恒心」,无「产」者方鸿渐求学也好、做事也好、追求自己心中所爱也好,都没有恒心。结果,眼前的局面越缩越窄,工作不顺利,婚姻生活风波乍起。命运借给方鸿渐四年留学时光,无忧无虑,纵情肆意,快乐开启之时,方鸿渐也打下了给命运的借条,全然不知重重的利息足以透支他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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