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风第九百次脱下秋天的长衫时,招摇山顶上,祝余犯了难。
此刻她正围着一团软乎乎的东西打转,这坨软乎乎的东西,是个人,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
狌狌说这个男人因为部落纷争被暗算,受了伤,是撑着一口气逃到招摇山上来的。
狌狌知往而不知来,它说的准没错,可是如今要拿这个要死不活的人怎么办,祝余思索了很久。
眼看天就要黑了,祝余决定带这个男人回去,既然看见了,就没有让他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道理。
狌狌不同意,它说人类极坏,前些日子它背着米谷爷爷和祝余偷偷下山,因为贪酒被人类捉了现行,差点被煮了下酒,拼了老命才逃回来。
祝余问它是不是这个人捉了它要下酒,狌狌说不是。祝余点了点头,既然不是他就更没有不救的道理了。
丽麂河的水清澈见底,水中碎石、育沛清晰可见,只是河岸上的枯草缀满了白霜,山下的世界一如这白霜冷冽,身在山上的他们是不知道的。
狌狌将祝余和那个男人送回后就没影了,此刻祝余正战战兢兢的看着米谷爷爷,米谷爷爷正气的吹胡子,因为她捡回来一个男人。
只是挨不住祝余可怜巴巴的眼神,米谷爷爷还是救了那个快要死的男人。祝余趁米谷不备,偷偷喂食了那男人,以免他在昏迷时不吃不喝被饿死。
晚霞落了朝阳,寒冬去了春来,男人依旧昏迷不醒,祝余觉得她捡了个死人,她决定明天那人再不醒就将这“死人”扔回山下。
次日。
祝余叫来狌狌,让它把这个“死人”丢出去,不想狌狌刚靠近,那人便睁开了眼,狌狌吓的“蹭”地跳到祝余身后。
那人看着祝余,祝余看着那人,一时无话。
半晌,米谷进来,看见男人醒了,给了他一碗汤药,告诉他明日就可以下山了。
祝余扯了扯米谷的衣角,意思他不过刚好,不必这么急下山。米谷转身瞪了祝余一眼,她便不敢再讲话,米谷爷爷能救那人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待米谷走了以后,祝余朱唇轻启,想问什么,始终也没问出口,那人恍惚,不知身在何处,祝余只好向他解释了一路捡他回来的事。
那人听了,似想起了什么,神色惘然,不再说话。祝余知道他肯定想起了他受伤之前的纷争,狌狌说暗算他的人是他的亲人,这要是狌狌背后打她一下她都痛死了,更无须说还当着面射她一箭。
她想到自己往常如此欺负狌狌,狌狌都没有还回来,真是庆幸,不然自己肯定打不过它,想到此,祝余开心的咧开了嘴。
祝余只顾自己神游,全然忘记身边还有个人,待她回过神来发现那人怔怔地看着她,她脸不由得一红,跑开了。
笠日。
祝余送那人下山,给他一草一木,并告诉他,以草充饥,以木指路,他就可以一路下山了。那草是祝余从自己身上摘的,那木是偷偷拔了米谷爷爷的发。
男人接过草木道了谢,转身往山下走去,不过几步,他又回过头来看向祝余。
祝余迷惑不解,问他怎么还不走。
那人笑了笑,“山下也有草,只是不会说话,也不似你好看。”
“你…你…”祝余心跳漏了一拍,莫非他识出自己是妖,可是他又说自己好看是什么意思…
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那人已转身离去,这次再没回头。
那人的身影越发远了,祝余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一身青服在风中摇曳,良久才转身回去。
她嘴里喃喃道:“狌狌说的没错,人类果真极坏。”
南山经之首曰䧿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花,其名曰祝余,食之不饥。有木焉,其状如榖而黑理,其花四照,其名曰迷榖,佩之不迷。有兽焉,其状如禺而白耳,伏行人走,其名曰狌狌,食之善走。丽麂之水出焉,而西流注于海,其中多育沛,佩之无瘕疾。——《山海经·南山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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