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惘然
三毛和荷西1973年结婚,荷西走是在1979年。孀居多年,三毛的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也曾有不少人向三毛求婚,但终究还是无缘,甚至还曾遭遇骗婚勒索。
一位有妇之夫曾向三毛求爱,三毛明确拒绝了他。三毛说:“在我的道德观念里,一个已婚男人即使对我再好,我也绝不会动心。”
西班牙一位广告师也曾向三毛求婚,三毛对他也颇有好感。但因为广告师的职业使他接触到各种姿态的美丽模特儿,这令三毛非常担忧。她坦诚地告诉他:“如果我们结了婚,我是不能忍受生活在时时失去你的恐惧当中的。”对于爱情,三毛是理智而现实的。还有西班牙国际银行的一位经理,三毛大加纳利岛的房子卖掉回台湾前,曾找这位经理帮忙处理卖房款事宜。那位经理曾经在荷西去世四年后,请求三毛给他七天时间一起外出度假。三毛对他的真情十分感动,但是她和他约定,十年之后,也就是1993年,在夏天的瑞士,把那枚镶着小钻石的戒指还给他就永别。
在西班牙马德里中心大街的一个路边咖啡馆,三毛再次遇到了缘分。那是一个好看的大胡子希腊男人,在和他的攀谈中,三毛知道了他家住雅典,在大学教了十年书,在美国攻读博士,再过一年可以拿到物理学位。他一生想做作家,出过一本儿童书籍却没有结过婚,最想去的是撒哈拉沙漠里的尼日国。和三毛的父亲和弟弟一样,希腊男人的父母均从事律师职业,父亲已经过世,母亲还在雅典执业。这次,他就是由美国回去看望母亲的。
在交谈的过程中,三毛发现她和希腊男士有很多惊人的相似之处,共同的话题很多,爱好也差不多,从苏格拉底到星座光年,从《北非谍影》讲到《印度之旅》,从沙达特的被刺讲到中国近代史,从《易经》讲到电脑,最后跌进文学的漩涡里去,三毛第一次,有了棋逢对手的惊异和愉悦,还有一份舒适的悠然。眼前这个男人,谈吐中显露出一种深沉而善良的气质,就像有一种光芒,是那种即使在白天也挡不住的光辉,三毛竟有些舍不得就此离去了。
单独旅行了那么久,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和那些匆匆而过的过客不同,刚才在咖啡座遇见的男人不一样,他的身上多了一些东西,在灵魂里,多了一份其他人没有的真和诚。这一点,三毛很自信自己不会看走眼。
第二天,三毛乘火车去了塞哥维亚。就在塞哥维亚罗马人高高的运水道石阶上,鬼使神差的,又遇见了昨日在咖啡馆遇见的那个希腊男人。这一次,他们没有逃避,彼此交换了姓名:亚兰和Echo。亚兰跑去买饮料和三明治,三毛坐在台阶上遐想,总觉得这一霎间,在全西班牙的大荒原里,只有亚兰是最亲的人,虽然,他不过是一个昨日才碰见的陌生人。那么,这种心情,是跟他的大胡子有关系吧?跟他的温暖的眼神有关系吧?跟自己的潜意识有关系吧?跟他长得像一个逝去的人有关系吧?
那天,三毛和亚兰一同乘火车回马德里,过斑马线的时候,亚兰拉住了三毛的手,三毛没有马上抽开,心里却想哭。到第二天下午五点半约定的见面时间,三毛那么多年竟然第一次情怯,为了穿哪件衣服见亚兰而犹豫不决。两个人在晚餐前一起去看了一场电影《远离非洲》,散场的时候,亚兰的手轻轻搭在了三毛的肩上,那一霎间,三毛无意中毛突然泪眼蒙眬。
两个人的散步突然被一家中国饭店里的同胞打断了,同胞脱口而出三毛的丈夫荷西出意外的新闻。三毛看到亚兰眼里传递过痛楚的眼神,包含着温柔、了解、同情、关怀,还有爱,那么复杂地,在她眼前一同呈现。
走到西比留斯的广场边,三毛在露天咖啡座坐下来喝牛奶缓解胃痛。亚兰盯住她的眼睛,递给她一块透明的深蓝石头,是他逝去的父亲交给他的护身符,他希望三毛替他保管这块蓝宝石,让宝石保护她远离邪恶,直到再次相见的那一天。
三毛弱弱地抗议:“才三天,见面三次。”
“傻孩子,时光不是这样算的。”亚兰的手指轻轻按住三毛的嘴唇,有些苦涩地微笑了一下。
“那我收了,会当心,永远不给它掉。”三毛说。
“等你再见到我的时候,你可以还给我,而后,让我来守护你好不好?”
三毛哽咽着扑进亚兰怀里。她知道的,苍天不肯成全。而下一次再见,又如何能知道究竟在何时?在她扑向他怀中的那一刻,的确对他付出了霎那间的真诚。三天、三年、三十年,又有什么分别呢?
流光溢彩的马德里之夜啊,霓虹灯兀自照着一切有爱与无爱的人。那些睡着了的人,在梦中,到底是哭着还是笑着的呢?曾经沧海难为水,荷西的灵魂在天上看着我呢!我怎么能够接受你的爱!实在是难以为继啊!那么,就逃开吧。留下你的联系地址和电话,却不去打,不去找。就让今夜的相逢和相拥,当做彼此间永恒的纪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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