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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齐(二十)萧衍克定萧宝卷 萧颖胄之亡

萧齐(二十)萧衍克定萧宝卷 萧颖胄之亡

作者: 南邻先生 | 来源:发表于2023-05-28 11:19 被阅读0次

    中兴元年 501年

    春,正月,丁酉,東昏侯以晉安王寶義為司徒,建安王寶寅為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乙巳,南康王寶融始稱相國,大赦;以蕭穎冑為左長史,蕭衍為征東將軍,楊公則為湘州刺史。戊申,蕭衍發襄陽,留弟偉總府州事,憺守壘城,府司馬莊丘黑守樊城。衍既行,州中兵及儲偫皆虛。魏興太守裴師仁、齊興太守顏僧都並不受衍命,舉兵欲襲襄陽,偉、憺遣兵邀擊於治平,大破之,雍州乃安。

    辛亥,東昏侯祀南郊,大赦。

    二月,乙丑,南康王以冠軍長史王茂為江州刺史,竟陵太守曹景宗為郢州刺史,邵陵王寶修為荊州刺史。

    壬午,東昏侯遣羽林兵擊雍州,中外纂嚴。

    甲申,蕭衍至竟陵,命王茂、曹景宗為前軍,以中兵參國張法安守竟陵城。茂等至漢口,諸將議欲並兵圍郢,分兵襲西陽、武昌。衍曰:「漢口不闊一里,箭道交至,房僧寄以重兵固守,與郢城為掎角;若悉眾前進,僧寄必絕我軍後,悔無所及。不若遣王、曹諸軍濟江,與荊州軍合,以逼郢城;吾自圍魯山以通沔、漢,使鄖城、竟陵之粟方舟而下,江陵、湘中之兵相繼而至,兵多食足,何憂兩城之不拔!天下之事,可以臥取之耳。」乃使茂等帥眾濟江,頓九里。張沖遣中兵參軍陳光靜開門迎戰,茂等擊破之。光靜死,沖嬰城自守。景宗遂據石橋浦,連軍相續,下至加湖。

    荊州遣冠軍將軍鄧元起、軍主王世興、田安之將數千人會雍州兵於夏首。衍築漢口城以守魯山,命水軍主義陽張惠紹等游遏江中,絕郢、魯二城信使。楊公則舉湘州之眾會於夏口。蕭穎冑命荊州諸軍皆受公則節度,雖蕭穎達亦隸焉。

    府朝儀欲遣人行湘州事而難其人,西中郎中兵參軍劉坦謂眾曰:「湘土人情,易擾難信,用武士則浸漁百姓,用文士則威略不振;必欲鎮靜一州,軍民足食,無逾老夫。」乃以坦為輔國長史、長沙太守,行湘州事。坦先嘗在湘州,多舊恩,迎者屬路。下車,選堪事吏分詣十郡,發民運租米三十餘萬斛以助荊、雍之軍,由是資糧不乏。

    三月,蕭衍使鄧元起進據南堂西渚,田安之頓城北,王世興頓曲水故城。丁酉,張沖病卒,驍騎將軍薛元嗣與沖子孜及征虜長史江夏內史程茂共守郢城。

    乙巳,南康王即皇帝位於江陵,改元,大赦,立宗廟、南北郊,州府城門悉依建康宮,置尚書五省,以南郡太守為尹,以蕭穎冑為尚書令,蕭衍為左僕射,晉安王寶義為司空,廬陵王寶源為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建安王寶寅為徐州刺史,散騎常侍夏侯詳為中領軍,冠軍將軍蕭偉為雍州刺史。丙午,詔封庶人寶卷為涪陵王。乙酉,以尚書令蕭穎冑行荊州刺史,加蕭衍征東大將軍、都督征討諸軍事,假黃鉞。時衍次楊口,和帝遣御史中丞宗夬勞軍。寧朔將軍新野庾域諷夬曰:「黃鉞未加,非所以總帥侯伯。」夬返西台,遂有是命。薜元嗣遣軍主沈難當帥輕舸數千亂流來戰,張惠紹等擊擒之。

    癸丑,東昏侯以豫州刺史陳伯之為江州刺史、假節、都督前鋒諸軍事,西擊荊、雍。

    夏,四月,蕭衍出沔,命王茂、蕭穎達等進軍逼郢城,薛元嗣不敢出。諸將欲攻之,衍不許。

    五月,巴西太守魯休烈、巴東太守蕭惠訓不從蕭穎冑之命;惠訓遣子瑰將兵擊穎冑,穎冑,遣汶陽太守劉孝慶屯峽口,與巴東太守任漾之等拒之。

    東昏侯遣軍主吳子陽、陳虎牙等十三軍救郢州,進屯巴口。虎牙,伯之之子也。

    六月,西台遣衛尉席闡文勞蕭衍軍,繼蕭穎冑等議謂衍曰:「今頓兵兩岸,不並軍圍郢,定西陽、武昌,取江州,此機已失;莫若請救於魏,與北連和,猶為上策。」衍曰:「漢口路通荊、雍,控引秦、梁,糧運資儲,仰引氣息;所以兵壓漢口,連結數州。今若並軍圍郢,又分兵前進,魯山必阻沔路,扼吾咽喉;若糧運不通,自然離散,何謂持久?鄧元起近欲以三千兵往取尋陽,彼若歡然知機,一說士足矣;脫距王師,固非三千兵所能下也。進退無據,未見其可。西陽、武昌,取之即得;然既得之後,即應鎮守。欲守兩城,不減萬人,糧儲稱是,卒無所出。脫東軍有上者,以萬人攻一城,兩城勢不得相救,若我分軍應援,則首尾俱弱;如其不遣,孤城必陷,一城既沒,諸城相次土崩,天下大事去矣。若郢州既拔,席捲沿流,西陽、武昌自然風靡。何遽分兵散眾,自貽憂患乎!且丈夫舉事欲清天步,況擁數州之兵以誅群小,懸河注火,奚有不滅!豈容北面請救戎狄,以示弱於天下!彼未必能信,徒取丑聲,此乃下計,何謂上策!卿為我輩白鎮軍:「前途攻取,但以見付,事在目中,無患不捷,但借鎮軍靖鎮之耳。」

    吳子陽等進軍武口。衍命軍主梁天惠等屯漁湖城,唐修期等屯白陽壘,夾岸待之。子陽進軍加湖,去郢三十里,傍山帶水,築壘自固。子陽舉烽,城內亦舉火應之;而內外各自保,不能相救。會房僧寄病卒,眾復推助防張樂祖代守魯山。

    蕭穎冑之初起也,弟穎孚自建康發,廬陵民修靈祏為之聚兵,得二千人,襲房陵,克之,內史謝筭奔豫章。穎冑遣寧朔將軍范僧簡自湘州赴之,僧簡拔安成,穎冑以僧簡為安成太守,以穎孚為廬陵內史。東昏侯遣軍主劉希祖將三千人擊之,南康太守王丹以郡應希祖。穎孚敗,奔長沙,尋病卒;謝筭復還郡。希祖攻拔安成,殺范僧簡,東昏侯以希祖為安成內史。修靈祏復合餘眾攻謝筭,筭敗走。

    東昏侯作芳樂苑,山石皆塗以五采。望民家有好樹、美竹,則毀牆撤屋而徙之,時方盛暑,隨即枯萎,朝暮相繼。又於苑中立市,使宮人、宦者共為裨販,以潘貴妃為市令,東昏侯自為市錄事,小有得失,妃則與杖;乃敕虎賁不得進大荊、實中荻。又開渠立埭,身自引船,或坐而屠肉。又好巫覡,左右朱光尚詐雲見鬼。東昏入樂游苑,人馬忽驚,以問光尚,對曰:「向見先帝大嗔,不許數出。」東昏大怒,拔刀與光尚尋之。既不見,乃縛菰為高宗形,北向斬之,縣首苑門。

    崔慧景之敗也,巴陵王昭冑、永新侯昭穎出投台軍,各以王侯還第,心不自安。竟陵王子良故防閣桑偃為梅蟲兒軍副,與前巴西太守蕭寅謀立昭冑,昭冑許事克用寅為尚書左僕射、護軍。時軍主胡松將兵屯新亭,寅遣人說之曰:「須昏人出,寅等將兵奉昭冑入台,閉城號令,昏人必還就將軍;但閉壘不應,,則三公不足得也。」松許諾。會東昏新作芳樂苑,經月不出遊。偃等議募健兒百餘人,從萬春門入,突取之,昭冑以為不可。偃同黨王山沙慮事久無成,以事告御刀徐僧重。寅遣人殺山沙於路,吏於麝A134得其事。昭冑兄弟與偃等皆伏誅。

    雍州刺史張欣泰與弟前始安內史欣時,密謀結胡松及前南譙太守王靈秀、直閣將軍鴻選等誅諸嬖倖,廢東昏。東昏遣中書舍人馮元嗣監軍救郢;秋,七月,甲午,茹法珍、梅蟲兒及太子右率李居士、制局監楊明泰送之於中興堂,欣泰等使人懷刀於座斫元嗣,頭墜果柈中,又斫明泰,破其腹;蟲兒傷數瘡,手指皆墮;居士、法珍等散走還台。靈秀詣石頭迎建康王寶寅,帥城中將吏見力,去車輪,載寶寅,文武數百唱警蹕,向台城,百姓數千人皆空手隨之。欣泰聞事作,馳馬入宮,冀法珍等在外,東昏盡以城中處分見委,表裡相應。既而法珍得返,處分閉門上仗,不配欣泰兵,鴻選在殿內亦不敢發。寶寅去杜姥宅,日已瞑,城門閉。城上人射外人,外人棄寶寅潰去。寶寅亦逃,三日,乃戎服詣草市尉,尉馳以啟東昏。東昏召寶寅入宮問之,寶寅涕泣稱:「爾日不知何人逼使上車,仍將去,制不自由。」東昏笑,復其爵位。張欣泰等事覺,與胡松皆伏誅。

    蕭衍使征虜將軍王茂、軍主曹仲宗等乘水漲以舟師襲加湖,鼓噪攻之。丁酉,加湖潰,吳子陽等走免,將士殺溺死者萬計,俘其餘眾而還。於是郢、魯二城相視奪氣。

    魯山乏糧,軍人於磯頭捕細魚供食,密治輕船,將奔夏口,蕭衍遣偏軍斷其走路。丁巳,孫樂祖窘迫,以城降。

    己未,東昏侯以程茂為郢州刺史,薛元嗣為雍州刺史。是日,茂、元嗣以郢城降。郢城之初圍也,士民男女近十萬口;閉門二百餘日,疾疫流腫,死者什七八,積屍床下而寢其上,比屋皆滿。茂、元嗣等議出降,使張孜為書與衍。張沖故吏青州治中房長瑜謂孜曰:「前使君忠貫昊天,郎君但當坐守畫一荷析薪,若天運不與,當幅巾待命,下從使君。今從諸人之計,非唯郢州士女失高山之望,亦恐彼所不取也。」孜不能用。蕭衍以韋睿為江夏太守,行郢府事,收瘞死者而無其生者,郢人遂安。

    諸將欲頓軍夏口;衍以為宜乘勝直指建康,車騎咨議能軍張弘策、寧遠將軍庾域亦以為然。衍命眾軍即日上道。緣江至建康,凡磯、浦、村落,軍行宿次、立頓處所,弘策逆為圖畫,如在目中。

    汝南民胡文超起兵於灄陽以應蕭衍,求取義陽、安陸等郡以自效;衍又遣軍主唐修期攻隨郡,皆克之。司州刺史王僧景遣子貞孫為質於衍,司部悉平。

    崔慧景之死也,其少子偃為始安內史,逃潛得免。及西台建,以偃為寧朔將軍。偃詣公車門上書曰:「臣竊惟高宗之孝子忠臣而昏主之亂臣賊子者,江夏王與陛下,先臣與鎮軍是也;雖成敗異術而所由同方。陛下初登至尊,與天合符;天下纖介之屈,尚望陛下申之,況先帝之子陛下之兄,所行之道,即陛下所由哉!此尚弗恤,其餘何冀!今不可幸小民之無識而罔之;若使曉然知其情節,相帥而逃,陛下將何以應之哉!」事寢,不報。偃又上疏曰:「近冒陳江夏之兔,非敢以父子之親而傷至公之義,誠不曉聖朝所以然之意。若以狂主雖狂,而實是天子,江夏雖賢,實是人臣,先臣奉人臣逆人君為不可,未審今之嚴兵勁卒方指象魏者,其故何哉!臣所以不死,苟存視息,非有它故,所以待皇運之開泰,申忠魂之枉屈。今皇運已開泰矣,而死社稷者返為賊臣,臣何用此生於陛下之世矣!臣謹案鎮軍將軍臣穎冑、中領軍臣詳,皆社稷之也,同知先臣股肱江夏,匡濟王室,天命未遂,主亡與亡;而不為陛下瞥然一言。知而不言,不忠;不知而不言,不智也。如以先臣遣使,江夏斬之;,則征東之驛使,何為見戮?陛下斬征東之使,實詐山陽;江夏違先臣之請,實謀孔矜。天命有歸,故事業不遂耳。臣所言畢矣,乞就湯鑊!然臣雖萬沒,猶願陛下必申先臣。何則?惻愴而申之,則天下伏;不則愴而申之,則天下叛。先臣之忠,有識所知,南、董之筆,千載可期,亦何待陛下屈申而為褒貶!然小臣惓惓之愚,為陛下計耳。」詔報曰:「其知卿惋切之懷,今當顯加贈謚。」偃尋下獄死。

    八月,丁卯,東昏侯以輔國將軍申冑監豫州事;辛未,以光祿大夫張瑰鎮石頭。

    初,東昏侯遣陳伯之鎮江州,以為吳子陽等聲授。子陽等既敗,蕭衍謂諸將曰:「用兵未必須實力,所聽威聲耳。今陳虎牙狠奔歸,尋陽人情理當恟懼,可傳檄而定也。」乃命搜俘囚,得伯之幢主蘇隆之,厚加賜與,使說伯之,計即用為安東將軍、江州刺史。伯之遣隆之返命,雖許歸附,而云「大軍未須遽下」。衍曰:「伯之此言,意懷首鼠。及其猶豫,急往逼之,計無所出,勢不得不降。」乃命鄧元起引兵先下,楊公則徑掩柴桑,衍與諸將以次進路。元起將至尋陽,伯之收兵退保湖口,留陳虎牙守湓城。選曹郎吳興沈瑀說伯之迎衍。伯之泣曰:「余子在都,不能不愛。」瑀曰:「不然。人情匈匈,皆思改計;若不早圖,眾散難合。」丙子,衍至尋陽,伸之束甲請罪。初,新蔡太守席謙,父恭穆為鎮西司馬,為魚復侯子響所殺。謙從伯之鎮尋陽,聞衍東下,曰:「我家世忠貞,有殞不二。」伯之殺之。乙卯,以伯之為江州刺史,虎牙為徐州刺史。

    魯休烈、蕭瑰破劉孝慶等於峽口,任漾之戰死。休烈等進至上明,江陵大震。蕭穎冑恐,馳告蕭衍,令遣楊公則還援根本。衍曰:「公則今溯流上江陵,雖至,何能及事!休烈等烏合之眾,尋自退散,政須少時持重耳。良須兵力,兩弟在雍,指遣往征,不為難至。」穎冑乃遣軍主蔡道恭假節屯上明以拒蕭瑰。

    辛巳,東昏侯以太子左率李居士總督西討諸軍事,頓新亭。

    九月,乙未,詔蕭衍若定京邑,得以便宜從事。衍留將軍鄭紹叔守尋陽,與陳伯之引兵東下,謂紹叔曰:「卿,吾之蕭何、寇恂也。前塗不捷,我當其咎;糧運不繼,卿任其責。」紹叔流涕拜辭。比克建康,紹叔督江、湘糧運,未嘗乏絕。

    甲申,東昏侯以李居士為江州刺史,冠軍將軍王珍國為雍州刺史,建安王寶寅為荊州刺史,輔國將軍申冑監郢州,龍驤將軍扶風馬仙玭監豫州,驍騎將軍徐元稱監徐州軍事。珍國,廣之之子也。是日,蕭衍前軍至蕪湖;申冑軍二萬人棄姑孰走,衍進軍,據之。戊申,東昏侯以後軍參軍蕭瑰為司州刺史,前輔國將軍魯休烈為益州刺史。

    蕭衍之克江、郢也,東昏侯游騁如舊,謂茹法珍曰:「須來至白門前,當一決。」衍至近道,乃聚兵為固守之計,簡二尚方、二冶囚徒以配軍;其不可活者,於朱雀門內日斬百餘人。

    衍遣曹景宗等進頓江寧。丙辰,李居士自新亭選精騎一千至江寧。景宗始至,營壘未立,且師行日久,器甲穿弊。居士望而輕之,鼓噪直前薄之;景宗奮擊,破之,因乘勝而前,逕至皁莢橋。於是王茂、鄧元超、呂僧珍進據赤鼻邏,新亭城主江道林引兵出戰,眾軍擒之於陳。衍至新林,命王茂進據越城,鄧元起據道士墩,陳伯之據籬門,呂僧珍據白板橋。李居士覘之僧珍眾少,帥銳卒萬人直來薄壘。僧珍曰:「吾眾少,不可逆戰,可勿遙射,須至塹裡,當並力破之。」俄而皆越塹拔柵。僧珍分人上城,矢石俱發,自帥馬步三百人出其後,城上人復逾城而下,內外奮擊,居士敗走,獲取器甲不可勝計。居士請於東昏侯,燒南岸邑屋以開戰場,自大航以西、新亭以北皆盡。衍諸弟皆自建康自拔赴軍。

    冬,十月,甲戌,東昏侯遣征虜將軍王珍國、軍主胡虎牙將精兵十萬餘人陳於朱雀航南,宦官王寶孫持白虎幡督戰,開航背水,以絕歸路。衍軍小卻,王茂下馬,單刀直前,其甥韋欣慶執鐵纏槊以翼之,衝擊東軍,應時而陷。曹景宗縱兵乘之,呂僧珍縱火焚其營,將士皆殊死戰,鼓噪震天地。珍國等眾軍不能抗,王寶孫切罵諸將帥,直閣將軍席豪發憤突陳而死。豪,驍將也,既死,士卒土崩,赴淮死者無數,積屍與航等,後至者乘以之以濟。於是東昏侯諸軍望之皆潰。衍軍長驅至宣陽門,諸將移稍前。

    陳伯之屯西明門,每城中有降人出,伯之輒呼與耳語。衍恐其復懷翻覆,密語伯之曰:「聞城中甚忿卿舉江州降,欲遣刺客中卿,宜以為慮」。伯之未之信。會東昏侯將鄭伯倫來降,衍使伯倫過伯之,謂曰:「城中甚忿卿,欲遣信誘卿以封賞,須卿復降,當生割卿手足;卿若不降,復欲遣刺客殺卿。宜深為備。」伯之懼,自是始無異志。

    戊寅,東昏寧朔將軍徐元瑜以東府城降。青、冀二州刺史桓和入援,屯東宮。己卯,和許東昏,雲出戰,因以其眾來降。光祿大夫張瑰棄石頭還宮。李居士以新亭降於衍,琅邪城主張木亦降。壬午,衍鎮石頭,命諸軍攻六門。東昏燒門內營署、官府,驅逼士民,悉入宮城,閉門自守。衍命諸軍築長圍守之。

    楊公則屯領軍府壘北樓,與南掖門相對,嘗登樓望戰。城中遙見麾蓋,以神鋒弩射之,矢貫胡床,左右失色。公則曰:「幾中吾腳!」談笑如初。東昏夜選勇士攻公則柵,軍中驚擾;公則堅臥不起,徐命擊之,東昏兵乃退。公則所領皆湘州人,素號怯懦,城中輕之,每出蕩,輒先犯公則壘;公則獎厲軍士,克獲更多。

    先是,東昏遣軍主左僧慶屯京口,常僧景屯廣陵,李叔獻屯瓜步;及申冑自姑孰奔歸,使屯破墩,以為東北聲援。至是,衍遣使曉諭,皆帥其眾來降。衍遣弟輔國將軍秀鎮京口,輔國將軍恢鎮破墩,從弟寧朔將軍景鎮廣陵。

    十一月,巴東獻武公蕭穎冑以蕭瑰與蔡道恭相持不決,憂憤成疾;壬午,卒。夏侯詳秘之,使似其書者假為教命,密報蕭衍,衍亦秘之。詳徵兵雍州,蕭偉遣蕭心詹將兵赴之。瑰等聞建康已危,眾懼而潰,瑰及魯休烈皆降。乃發穎冑喪,贈侍中、丞相;於是眾望盡歸於衍。夏侯詳請與蕭憺共參軍國,詔以詳為侍中、尚書右僕射,尋除使持節、撫軍將軍荊州刺史。詳固讓於憺,乃以憺行荊州府州事。

    崔慧景之逼建康也,東昏候拜蔣子文為假黃鉞、使持節、相國、太宰、大將軍、錄尚書事、揚州牧、鐘山王;及衍至,又尊子文為靈帝,迎神像入後堂,使巫禱祀求福。及城閉,城中軍事悉委王珍國;兗州刺史張稷入衛京師,以稷為珍國之副。稷,瑰之弟也。

    時城中實甲猶七萬人,東昏素好軍陳,與黃門、刀敕及宮人於華光殿前習戰鬥,詐作被創勢,使人以板□去,用為厭勝。常於殿中戎服、騎馬出入,以金銀為鎧冑,具裝飾以孔翠。晝眠夜起,一如平常。聞外鼓叫聲,被大紅袍,登景陽樓屋上望之,弩幾中之。

    始,東昏與左右謀,以為陳顯達一戰即敗,崔慧景圍城尋走,謂衍兵亦然,敕太官辦樵、米為百日調而已。及大桁之敗,眾情兇懼。茹法珍等恐士民逃潰,故閉城不復出兵。既而長圍已立,塹柵嚴固;然後出蕩,屢戰不捷。

    東昏尤惜金錢,不肯賞賜;法珍叩頭請之,東昏曰:「賊來獨取我邪!何為就我求物!」後堂儲數百具榜,啟為城防;東昏欲留作殿,竟不與。又督御府作三百人精伏,待圍解以擬屏除,金銀雕鏤雜物,倍急於常。眾皆怨怠,不為致力。外圍既久,城中皆思早亡,莫敢先發。

    茹法珍、梅蟲兒說東昏曰:「大臣不留意,使圍不解,宜悉誅之。」王珍國、張稷懼禍,珍國密遣所親獻明鏡於蕭衍,衍斷金以報之。兗州中兵參軍馮翊張齊,稷之腹心也,珍國因齊密與稷謀同弒東昏。齊夜引珍國就稷,造膝定計,齊自執燭;又以計告後閣舍人錢強。十二月,丙寅夜,強密令人開雲龍門,珍國、稷引兵入殿,御刀豐勇之為內應。東昏在含德殿作笙歌,寢未熟,聞兵入,趨出北戶,欲還後宮,門已閉。宦者黃泰平刀傷其膝,仆地,張齊斬之。稷召尚書右僕射王亮等列坐殿前西鐘下,令百僚署箋,以黃油裹東昏首,遣國子博士范雲等送詣石頭。右衛將軍王志歎曰:「冠雖弊,何可加足!」取庭中樹葉挼服之,偽悶,不署名。衍覽箋無志名,心嘉之。亮,瑩之從弟;志,僧虔之子也。

    衍與范雲有舊,即留參帷幄。王亮在東昏朝,以依違取容。蕭衍至新林,百僚皆間道送款,亮獨不遣。東昏敗,亮出見衍,衍曰:「顛而不扶,安用彼相!」亮曰:「若其可扶,明公豈有今日之舉!」城中出者,或被劫剝。楊公則親帥麾下陳於東掖門,衛送公卿士民,故出者多由公則營焉。衍使張弘策先入清宮,封府庫及圖籍。於時城內珍寶委積,弘策禁勒部曲,秋毫無犯。收潘妃及嬖臣茹法珍、梅蟲兒、王咺之等四十一人皆屬吏。

    初,海陵王之廢也,王太后出居鄱陽王故第,號宣德宮。己巳,蕭衍以宣德太后令追廢涪陵王為東昏侯,褚后及太子誦並為庶人。以衍為中書監、大司馬、錄尚書事、驃騎大將軍、揚州刺史,封建安郡公,依晉武陵王遵承製故事,百僚致敬;以王亮為長史。壬申,更封建安王寶寅為鄱陽王。癸酉,以司徒、揚州刺史晉安王寶義為太尉,領司徒。

    己卯,衍入屯閱武堂,下令大赦。又下令:「凡昏制謬賦、淫刑濫役外,可詳檢前原,悉皆除蕩;其主守散失諸所損耗,精立科條,鹹從原例。」又下令:「通檢尚書眾曹,東昏時諸諍訟失理及主者淹停不時施行者,精加訊辨,依事議奏。」又下令:「收葬義師,掩瘞逆徒之死亡者。」

    潘妃有國色,衍欲留之,以問侍中、領軍將軍王茂,茂曰:「亡齊者此物,留之恐貽外議。」乃縊殺於獄,並誅嬖臣茹法珍等。以宮女二千賚將士。乙酉,以輔國將軍蕭宏為中護軍。

    衍之東下也,豫州刺史馬仙玭擁兵不附衍,衍使其故人姚仲賓說之,仙玭先為設酒,乃斬於軍門以徇。衍又遣其族叔懷遠說之,仙玭曰:「大義滅親。」又欲斬之;軍中為請,乃得免。衍至新林,仙玭猶於江西日抄運船。衍圍宮城,州郡皆遣使請降,吳興太守袁昂獨拒境不受命。昂,顗之子也。

    衍使駕部郎考城江革為書與昂曰:「根本既傾,枝葉安附?今竭力昏主,未足為忠;家門屠滅,非所謂孝。豈若翻然改圖,自招多福!」昂復書曰:「三吳內地,非用兵之所;況以偏隅一郡,何能為役!自承麾旆屆止,莫不膝袒軍門。惟僕一人敢後至者,政以內揆庸素,文武無施,雖欲獻心,不增大師之勇;置其愚默,寧沮眾軍之威。幸藉將軍含弘之大,可得從容以禮。竊以一餐微施,敞昨投殞;況食人之祿而頓忘一旦,非惟物議不可,亦恐明公鄙之,所以躊躇,未遑薦璧。」

    昂問時事於武康令北地傅映,映曰:「昔元嘉之末,開闢未有,故太尉殺身以明節。司徒當寄托之重,理無苟全,所以不顧夷險以循名義。今嗣主昏虐,曾無悛改;荊、雍協舉,乘據上流,天人之意可知。願明府深慮,無取後悔。」及建康平,衍使豫州刺史李元履巡撫東士,敕元履曰:「袁昂道素之門,世有忠節,天下須共容之,勿以兵威陵辱。」元履至吳興,宜衍旨;昂亦不請降,開門撤備而已。

    仙玭聞台城不守,號泣謂將士曰:「我受人任寄,義不容降,君等皆有父母,我之忠臣,君為孝子,不亦可乎!」乃悉遣城內兵出降,餘壯士數十,閉門獨守。俄而兵入,圍之數十重。仙玭令士皆持滿,兵不敢近。日暮,仙玭乃投弓曰:「諸君但來見取,我義不降!」乃檻送石間。衍釋之,使待袁昂至俱入,曰:「令天下見二義士。」衍謂仙玭曰:「射鉤、斬祛、昔人所美。卿勿以殺使斷運自嫌。」仙玭謝曰:「小人如失主犬,後主飼之,則復為用矣。」衍笑,皆厚遇之。丙戌,蕭衍入鎮殿中。

    劉希祖既克安成,移檄湘部,始興內史王僧粲應之。僧粲自稱湘州刺史,引兵襲長沙。去城百餘里,於是湘州郡縣兵皆蜂起以應僧粲,唯臨湘、湘陰、瀏陽、羅四縣尚全。長沙人皆欲泛舟走,行事劉坦翻聚其舟焚之,遣軍主尹法略拒僧粲,戰數不利。前湘州鎮軍鐘玄紹潛結士民數百人,刻日悉城應僧粲。坦聞其謀,陽為不知,因理訟至夜,而城門遂不閉,以疑之。玄紹未發,旦,詣坦問其故,坦久留與語,密遣親兵收其家書。玄紹在坐,而收兵巳報,具得其文書本末。玄紹即首伏,於坐斬之;焚其文書,餘黨悉無所問。眾愧且服,州郡遂安。法略與僧粲相持累月,建康城平,楊公則還州,僧粲等散走。王丹為郡人所殺,劉希祖亦舉郡降。公則克己廉賦,輕刑薄賦。頃之,湘州戶口幾復其舊。

    ——《通鉴 齐纪十 和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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