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葫芦僧乱判葫芦案
这一回,昔日葫芦庙的两个旧相识重逢,一个成了老爷,一个成了门子,妥妥的上下级关系。按理说,下级会受到上级的照顾,可事与愿违,不但没有受到照顾,反而惹来了祸端。
为什么会这样?还得先从门子说起,门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1.门子是个念旧的人。
当日这英莲,我们天天哄他顽耍;虽隔了七八年,如今十二三岁的光景,其模样虽然出脱得齐整好些,然大概相貌,自是不改,熟人易认。况且他眉心中原有米粒大小的一点胭脂注7,从胎里带来的,所以我却认得。
天天哄英莲玩耍,自然非常熟悉,隔了七八年也能将英莲认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偏生这拐子又租了我的房舍居住,那日拐子不在家,我也曾问他。他是被拐子打怕了的,万不敢说,只说拐子系他亲爹,因无钱偿债,故卖他。我又哄之再四,他又哭了,只说‘我不记得小时之事!’这可无疑了。那日冯公子相看了,兑了银子,拐子醉了,他自叹道:‘我今日罪孽可满了!’后又听见冯公子令三日之后过门,他又转有忧愁之态。我又不忍其形景,等拐子出去,又命内人去解释他:‘这冯公子必待好日期来接,可知必不以丫鬟相看。况他是个绝风流人品,家里颇过得,素习又最厌恶堂客,今竟破价买你,后事不言可知。只耐得三两日,何必忧闷!’他听如此说,方才略解忧闷,自为从此得所。
住在隔壁,又天天哄英莲玩耍,自然跟甄老爷也很熟,也相处得很好。说不定也受过甄老爷的一些帮助。正因为如此,门子对英莲还是很照顾,不忍其忧愁,让内人去安慰她。从这点看,门子并不是一忘恩负义之人,他是个念旧的人。
2.门子肯定是一个聪明人。
他对职场规则门儿清。他给贾雨村介绍了“护官符”,完全为贾雨村着想,为了让他官做得长久,当然他这样做,也是为了显示他的聪明和价值。。
3.他还是消息灵通人士,且精于人情世故。
“小的闻得老爷补升此任,亦系贾府王府之力;此薛蟠即贾府之亲,老爷何不顺水行舟,作个整人情,将此案了结,日后也好去见贾府王府。”
新老爷刚刚上任,门子就将其底细知晓得一清二楚,这背后想必下了不少功夫。也许一听到贾雨村的名字,就已经知道是葫芦庙旧相识,心里就盼着早日相见,好攀个旧交情,套个近乎,谋个好差事。
因为有这些想法,他才会尽心尽力地为贾雨村出谋划策。
4.百密一疏,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门子忙上来请安,笑问:“老爷一向加官进禄,八九年来就忘了我了?”雨村道:“却十分面善得紧,只是一时想不起来。”那门子笑道:“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把出身之地竟忘了。不记当年葫芦庙里之事?”雨村听了,如雷震一惊,方想起往事。
门子如此精明,却对人性并未了解透彻。他不知道贾雨村以寄居葫芦庙为耻,为往日的寒酸难堪,以至于门子一提“葫芦庙”三个字,贾雨村竟如雷震般一惊,仿佛久已忘记的往事,猛然被人提起,就像惊醒了一个梦中人一样出乎意料。这段过往,贾雨村是多么地想忘掉啊。
可惜门子对这一切毫无知觉,继续为贾雨村献计献策。贾雨村采用了门子的策略,嘴上说着“贫贱之交不可忘”,一扭头,却怕他宣扬自己的过去,寻了门子一个不是,将他远远地发配了。
可怜的门子,如果不遇到熟人贾雨村,还会平平安安地当他的门子,遇到了贾雨村,帮了贾雨村的大忙,不但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反而还吃了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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