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

鸟掠过湖的上方，平静的湖没有予以表示。湖底的东西顺着风的弗动轻轻向前，不急不慢，这就是它想要的结果，也是我想要讲的故事。

穿过夜市的热闹摊贩一直往前，从尽头处的烧烤摊右转进入一条巷子，这个时候背后的夜市喧闹应该已经跟不上你的脚步了，巷子深处有好几家挂着霓虹灯的隐匿店铺，进入最不起眼的那家，顺着楼梯往下走，那里面有很多千奇百怪的人，你能在里面找到我，也能找到你自己。

“怎么样，这个，够像的吧？”我指着角落里还未引人注目的一个“人”说。

“是够像的。可你怎么保证他能像我一样做细致的工作？”

“细致的工作，具体是指什么呢？要动脑筋的那种还是要手指灵活的？前者我不敢保证如何，后者我是可敢写保证书的。”我笑他也笑。他就是穿过闹市来找我的人。来这里找我的人通常几天一个，只偶尔一天几个，那样我会忙不过来的。“看样子你是认同了。往下我们只要测试测试就可以签协议书了。你没意见吧？”

他摇摇头，还真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不过这样也好，越是不爱讲话的人，就越不容易露出破绽。他站在那个“人”面前，按照我教他的方法捣鼓了一番，“他”的眼睛亮起来，看来是已经启动了，他好像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是测试些什么，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那么面对面站着。

“嗨，兄弟，难道你的测试就这么一直僵着？大多数人看见一模一样的自己一开始都不太能下手，但总这么僵着我的生意也做不下去啊。”我坐在一旁的桌子上把玩一个空酒杯，“不如我来问他几个问题好了，看你觉得答案怎么样。不过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别被吓到了。”

“你在哪里工作？”我问。

“边远的机械工厂。”“他”答。

“具体做什么？”

“电子清理和安装。”

“你是不是喜欢一个姓李的新来的姑娘？在你的隔壁组。”我稍微带了点戏谑的意思。

“他”也正如我所想的，带了点害羞的神色，半晌才回答：“是。”

我扭过头去看他的神色，微张的嘴巴已经说明了一切。“可还满意？”他不说话，但我知道他是满意的，但同时，也感到了恐惧。我拍拍他的肩膀，“这没什么的，不过就是用个几天就坏掉了的假人罢了，你有这个需要，我有这个技术，生意谈成，不就皆大欢喜了？”

“‘他’真的，几天后，就会消失吧？”他嗫嚅道，难得遇上一个这么胆小的人，所以我想他应该也不敢跟那个女孩表白吧。

“只要你再把‘他’送回来就一切OK了，我会处理掉‘他’的。那我们应该就算成交了？”我笑着看向他，他勉强挤出个笑容来回应我。“记得哦，‘他’是‘他’，并不完全是你，所以别把什么事都扔给‘他’，包括你喜欢的女孩子。还有，到了时间一定要送回来，不然那后果，我想应该是你承受不起的。”也没几个人承受得起，除非，那个人是真的不想活了，可大多数人，应该都会为别人抢了自己的东西而气愤吧。

送走了客人，我给自己倒了杯低浓度的酒，今日不宜喝得太醉，稍稍过把瘾就可以了。

就像刚刚发生的那样，这里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被制造出来就是为了雇主几天的效用。有为了逃避生活而来这里找我的，做个“自己”出来挡掉麻烦事；也有像刚刚那人因为家里有急事可又走不开两难的，这类人大多胆子不太大，只是听人说过我这地方，怀着恐惧的心理来试试。可这样的人，也容易上瘾，他们会觉得有这样一个替身般的存在，可以为他们省去不少麻烦。到最后，最恐怖的结果就是，“他们”替换了他们，“贪心成就一切。”我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说好了过过酒瘾的，可看着空酒杯，忍不住还想倒上一杯。

湖底顺水流飘荡的“他们”会去往哪里我不太清楚，就像这个城市里有多少“他们”的存在我也不清楚，不过在我看来都无所谓，谁让谁活着，都是他们自己的决定，还是湖水足够平静，什么都扰乱不了它那颗平静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