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老爷回来了。”春兰急急地从外跑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满脸的喜气。刘夫人放下手里的金簪,懒懒地看了一眼这个漂亮的丫鬟,春兰便小心的递上了那个小木盒,笑嘻嘻的说道,“夫人,这是老爷今早去集市给您带回来的,您看看!”夏荷放下手里的木梳,去接了那木盒,得了允许便打开了它,里面装着一只精心雕琢的檀木梳子,离得近了能闻到那幽幽的檀香。
刘夫人只是瞥了一眼便不再看它,娇好的面容上没有一点情绪,自顾拿了妆匣里的金发梳梳起了发尾。春兰和夏荷对眼看了看,知道自己又讨了个没趣,这位刘夫人本是安国公府出来的女儿,哪怕只是个庶女,却也是什么珍宝都见遍了,自是看不上这一把小小的檀木梳子。春兰小心翼翼的接回装着木梳的小盒子,正想着怎么回去和老爷回话,刘夫人却也是知趣的人,脸上终究是露出了笑容,“春兰,我记得前几日你丢了一把梳子,这把木梳你拿去用吧。”
春兰心中欣喜,早在路上就偷偷打开过盒子看了,木梳上雕着一个人形,模样虽不甚清楚,却让人觉得倾国倾城,檀香幽幽沁人心脾,现下听了夫人赏赐,自是合意,却也要装作推脱一番才敢受礼。
至于刘老爷,他知道自己精心挑选的东西大多都会到下人手里,也从来不生气,只是一如既往的去集市给这位三年前纡尊降贵而来的夫人带着礼物,只觉一生太短,却也无憾。
可,日子总会变。
不知道为什么,刘老爷这次对这把梳子尤为看重,得知夫人没有收下,甚至没有正眼瞧过就给了个丫鬟,大动肝火,当天就和夫人大吵一番,第二日便纳了春兰为妾,甚至直接免了给大夫人敬茶的礼。两人成双成对,恩爱如鸳鸯,惹得夫人伤心不已,难免妒由心生。
刘夫人是名门贵女,也不好明面上为难春兰招人闲语,夏荷便为夫人去瞧瞧情况。这一瞧,瞧出了些异样来,这春兰原本被太阳晒的有些黝黑的皮肤,现在却肤如凝脂,雪白透亮的很,那身段也好似杨柳细腰,摇曳生姿。
“你是说她不是春兰?”刘夫人感到心惊,难不成老爷早就心有新欢,只是借个由头纳妾,难怪不让她给我敬茶,原来是偷偷换了人,故意不让我看见。
“不不不,那一定是春兰,奴婢自小和春兰一起长大,她虽然换了模样,可肯定是她!”夏荷有些急躁,理不清头绪,她心里总觉得春兰不是春兰,可是她又看的真切,那的确还是春兰。
“就像,就像是……”
“是什么!”刘夫人也觉得奇怪,“老爷从前都没怎么瞧过春兰,话也是很少说的,这次正好是秋菊告假,才换了春兰去前厅接人,总不能突然就看上了,更何况前几天哈哈黑黑的模样,怎的说变就变了呢!”
“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我也说不上来,我就远远看了,可是看的却清楚得很!”
“远看?你不是眼神一向不好嘛,准是看错了!那丫头难不成成了精,跟妖一样能变模样!”刘夫人有些恼,夏荷眼睛不怎么好,看东西看不远,定是偷懒没去好好盯着。
夏荷很冤枉,但更觉得奇怪,当真是远远看着就看到了,特别清楚,清楚的就像有人在脑子里画了一张画一样。
“算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当家主母,老爷免了她敬茶,这请安我可没同意免了,去把人叫来教个规矩。”刘夫人发话了,夏荷便去屋外打发了小丫鬟去叫人。
春兰来的很快,刘夫人看到来人的时候也和当时的夏荷一样惊奇,这人确实脱胎换骨一般着实清婉可人,往日黑黑的脸蛋,现在和雪一样白。春兰一进屋,刘夫人甚至觉得屋子里都亮了一段。春兰一改往日嘻嘻哈哈的样子,柔柔弱弱的给刘夫人行了个礼,接过茶盏就要给夫人敬茶。春兰凑到跟前时,刘夫人闻到了一股幽幽的檀香,很熟悉,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闻过,顺手接了茶就喝下了,直到春兰走,刘夫人才回过神来,这丫头来做了一套礼,自己竟然就稀里糊涂的全受了,全然忘了要找她的不是。
一定是哪里不对劲,刘夫人从来不是糊涂的主儿,今天却像是被迷了心神,竟然还拉着人家说要一起好好侍奉夫君。一旁的夏荷现在也很苦恼,她和刘夫人一样,明明白白的知道这是要找春兰的麻烦,可是这一团和气的结果是怎么回事?
刘夫人心中烦闷不堪,又忍了几日,老爷也不来看她,一直窝在春兰房里,更是大把大把的珍玩往里送,这一切本该是刘夫人的。夏荷见着夫人日渐憔悴,昔日好友却飞上了枝头,心里也是不好受,便劝夫人不该自怨自艾,应该把老爷拽在自己手里。
刘夫人不是愿意低头的人,自然想着用什么法子把春兰赶出门去,趁着老爷出门看顾生意,刘夫人又把春兰找来了。这一次春兰变得更美了,皮肤更白了,腰肢更细了,一双眼睛更是柔情似水,同是女人的刘夫人也不免恍了神。但是这一回,刘夫人铁了心要治她,硬是压下了心中不断叫嚣着要爱护春兰的声音,这一压脑袋里便嗡嗡作响,刘夫人忍着身体的不适,叫旁人都退下,单独审问春兰。
夏荷秋菊一离开,屋子里变的有些灰暗,这和上次不一样!再去看春兰,还是那么白,却白的不够红润,春兰抬起头来的时候,刘夫人觉得那张花一样的脸一点血色都没有,惨白惨白的,那双能渗出水的眼睛也是了无生气,刘夫人有些害怕,想喊人回来,春兰却先开了口,“刘夫人,你想问我为什么老爷会天天跟我在一起吗?刘夫人愣了一下,春兰也不等她回答,自顾自的说下去,你看,这把木梳你记得吗?”
春兰从胸口摸出一把檀木梳子,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女人样子,就是当初刘夫人赏给她的梳子。“这是老爷精挑细选了很久才带回来的,你怎么不喜欢呢?老爷喜欢这把梳子很久了,你怎么不领情呢?你看看我,老爷因为这把梳子把所有的爱护都给了我呢!”
刘夫人有些不明就里,屋子里的檀香味不知不觉的重看许多,闻着让她头晕极了,想要张嘴喊人,却怎么也张不了口,眼前的春兰也变得模糊起来。刘夫人闭上眼睛之前,恍惚看到春兰的身上有一个很大的影子冒出来,像蛇一样游到了动弹不得的自己身边,耳边有人低低的说话,“三年前我就跟他选好了你,你怎么不知趣呢?害我跑错了身子,现下好了,你还做那个最得宠的刘夫人吧。”
春兰从刘夫人屋里出来的时候,夏荷和秋菊都吓了一跳,这个白白嫩嫩的姑娘突然又变回了黑黑的模样,还带着一股朽木的味道,一言不发的直着身子走了,怎么叫都不理人。她们两人赶紧回屋里去找夫人,一进屋里,浓郁的檀香味差点把两人迷晕过去。而刘夫人正懒懒的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一把檀木梳子在梳着发尾,铜镜里印着的容颜越发娇艳了。
夏荷秋菊头昏昏的被刘夫人打发出去准备席面, 说是老爷晚上过来用饭。这一枝香的时间就把春兰那丫头降服了?夏荷感到很惊奇,还想跟秋菊聊会天,前厅就传来消息老爷回来了,正往夫人屋里赶。夏荷刚起身去拉秋菊一块走,就看见冬梅急匆匆的跑来了,你们怎么在这偷闲呢,后院池塘有人溺水了!
什么?出人命了,谁这么倒霉!秋菊拍了拍身上的瓜子壳,三个人赶忙去池塘那边跑去。池塘边上躺着一个丫头,长得黑黑的,腰有些粗,年纪轻轻的可惜了。奇怪的是,没人知道这是哪个房的奴婢,一时之间没人认领,老爷从前面传了话来,当作是大夫人房里的丫鬟安葬。夏荷摇了摇头,觉得可惜,又觉得那丫鬟幸运,能得到大夫人怜悯,也不枉在俯里伺候一场。
奇怪的事还有,院子里很久没人住的如月阁,好像前几天刚住了贵人一样,甚至还有新娘的婚服,不过是粉色的,这是妾才有的,可老爷夫人天天如胶似漆,不像是要纳妾。再后来,如月阁又莫名其妙的荒废了。
有些事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有些记忆都像是消失了。
夏荷又如往日一样天天给刘夫人梳头,檀木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发尾,嘴上夸着,“夫人比昨日好像更美了些。”夫人理了理鬓角笑了,“就你嘴甜,今儿个人伢子来了,我让冬梅去替我挑了个机灵的,以后就跟着你做事,你多教教。”
“欸,好,奴婢一定好好管教。夏荷开心的应了,人呢,快给小的我瞧瞧!”
“春兰,进来吧!”刘夫人戴上了一根檀木发簪,把门外的小丫头唤了进来。小丫头长得水灵可爱,经过夏荷身边的时候,夏荷闻到了一股幽幽的檀香,和夫人身上的一样。
从此,大夫人房里,春夏秋冬四个丫头又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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