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的心尽管被时间消磨,被命运削弱,我们的意志和坚强依然如故。
——《尤利西斯》
金冰镐: 现代“尤利西斯”的诞生
2019金冰镐与波兰冬季攀登史
2019 Piolet d‘ Or And Polish Winter Mountaineering
詹姆斯·乔伊斯的《尤利西斯》被认为是最晦涩难懂的文学著作。小说题目来源于希腊神话中的英雄奥德修斯(拉丁名为尤利西斯),《尤利西斯》的章节和内容也经常表现出和荷马史诗《奥德赛》内容的平行对应关系。因此,现代“尤利西斯”常常指神一般的人物,虽然遭受过种种阻碍和局限,却有极高的天赋,取得非凡的成就。
2019年9月底,攀登圈的现代尤利西斯们汇聚波兰南部小城兰德克山地文化节,被誉为登山界“奥斯卡”的金冰镐奖在此举办颁奖典礼。从2018年开始,金冰镐奖打破常规,走出法国来到波兰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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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金冰镐奖于9月19日至22日,在波兰举行的2019Ladek山岳活动节上颁发。摄影/Lucyna Lewandowska
颁奖典礼前的特别时刻是亚当· 比耶里基 (Adam Bielecki)、丹尼斯·乌鲁布科(Dennis Urukro)、雅罗斯瓦夫· 莱斯泽克·博托尔(Jaroslaw Leszek Botor)与法国驻波兰大使一起登台。
2018年,3位登山家冬季攀登乔戈里峰时,赶往南迦帕尔巴特峰营救了法国女登山者伊丽莎白·雷沃尔。这一壮举被授予法国荣誉军团勋章,这是法国政府授予个人的最高荣誉。他们的无私和勇敢,将被攀登历史大写。
亚当· 比耶里基、丹尼斯·乌鲁布科、雅罗斯瓦夫· 莱斯泽克·博托尔与法国驻波兰大使一起登台。摄影/Michał Złotowski
南迦帕尔巴特峰营救参与者。摄影/Ola Drutkowska
根据这一故事拍摄的登山电影《最后的山》也在颁奖典礼上放映。电影以波兰冬季攀登大师克尔兹斯托夫·维利基(Krzystof Wielicki)作为关键人物,也回顾了波澜壮阔的波兰40年冬季攀登历史。
波兰冬季攀登
波兰登山者错过了20世纪50年代开启的喜马拉雅黄金年代,一座首登都没抢到。这些不甘心的高手们选择另一种首登:冬季首登。这群迟到的冰峰战士在波兰适度开放、经济好转的1980年代,来到喜马拉雅山区。从1980年2月17日珠峰冬季首登开启扉页,到1988 年12月31日登顶洛子峰,这群战士在8年之间摘下14顶峰中7座山峰的冬季首攀纪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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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波兰珠峰冬攀的冰峰战士。摄影/Bogdan Jankowski
颇有讽刺意味的是,当波兰人在1989年兴高采烈地庆祝统一工人党垮台和雅鲁泽尔斯基的下台时,突然接踵而至的是社会的极度不稳定和经济大萧条。从喜马拉雅冰天雪地磨炼了10年的冰峰战士们突然面临个人生存的危机,也失去了企业赞助和生活保障。他们的14座8000米高峰冬季首登计划因此戛然而止。
直到10多年过去后的2002年底,克尔兹斯托夫·维利基在波兰发布著名的《冬季攀登宣言》,呼吁后来登山者“年轻、愤怒、雄心勃勃”,延续波兰人在冬季攀登的传奇和梦想,完成上一代冬季首登的志业。
著名登山文学作家伯纳黛特·麦克唐纳在获奖著作《自由攀登者》中也表达了同样的观点——波兰南部塔特拉山脉是波兰和斯洛伐克的天然国界。
长久居于这片高地的人被称为高地人,高地人先祖在塔特拉山务农放羊,他们把羊奶造成新鲜奶油,用羊毛做衣服。他们的服装色彩斑斓,绣工精巧。他们热爱音乐舞蹈,有自己的乐器。最重要的是,他们对高原有特殊感情,离不开自己熟悉的土地。
著名登山文学作家Bernadette McDonald在获奖著作《Freedom Climbers》封面,该书讲述了波兰攀登黄金时期。图片来源/goodreads.com
1948年,捷西·库库奇卡(Jerzy Kukuczka)出生于卡托维兹一个普通人的家庭,他也像其他年轻人一样去煤矿上班,在采煤过程中他第一次接触到绳索和攀登工程器械。毫无疑问,库库奇卡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些冰冷的家伙。尽管条件艰苦,库库奇卡还是毅然上路了。他从塔特拉山开始攀登,尽管身体没有任何优势,但是强大的信念最终将他推向顶峰。
1970年的格但斯克造船厂惨案也让他心灰意冷,工人运动和团结工会的浪潮开始汹涌,而库库奇卡向往的是更广阔的攀登空间。上世纪70年代初,他已经爬遍塔特拉山所有顶峰,冬季攀登了阿尔卑斯山的众多北壁。
捷西·库库奇卡(左)和安德烈·乔克1980年春在珠峰沿新线路攀登。图片来源/Wikipedia.com
库库奇卡在1992年的自传《我的垂直世界:攀登8000米高峰》里写道:
“我们那时很年轻,渴望离开狭小的生活空间,到遥远的喜马拉雅山攀登。我已经在1976年去兴都库什山脉攀登了新路线。我们必须接受金钱和食物赞助,团结工会运动的兴起使得波兰处在崩溃边缘,食物严重匮乏,生存非常艰难。我们把可以长期保存的肉用盐腌制,以便下一次喜马拉雅远征时当作食物……”
1979年,已经有了许多出色攀登成就的库库奇卡加入当时波兰登山领袖安德烈·泽瓦达带领的珠峰冬季登山队。此前,尼泊尔政府本来冬季不开放攀登,也禁止外国人入山。但是,安德烈·泽瓦达成功说服尼泊尔当局让他的队伍试试,波兰裔前教皇保罗二世也写信祝福这些勇敢的年轻人。
这支史上最强大的冬攀队伍在1980年2月17日实现人类历史上冬季首登8000米高峰,这也是首次珠峰冬季登顶——30岁的克尔兹斯托夫·维利基、27岁的阿图·哈泽和29岁的莱斯泽克·西奇站在了顶峰。
尼泊尔旅游局对1980年波兰冬攀队成功登顶出示的认证公文。图片来源/Wikipedia.com
接下来整个80年代喜马拉雅山脉冬攀纪录被波兰人一次次刷新—1984年,麦琪·贝贝卡和雷扎德·加耶夫斯基冬季首登马纳斯鲁峰,并开辟新路线;1985年,麦琪·贝贝卡和麦琪·帕利科夫斯基冬季首登卓奥友。
1985年和1986年是攀登史上的库库奇卡年,这是异常疯狂的一年。1985年1月21日,他和安德烈·乔克冬季首登道拉吉里峰,他们在人迹罕至的山谷攀登,手脚冻伤烂掉,甚至于下山时遇到村民都不相信他们是去攀登。
库库奇卡随后赶在冬季结束前慰问自己的方式就是,和麦琪·贝贝卡、安德烈·乔克、麦琪·帕利科夫斯基和安德烈·海因里希一同首登卓奥友东南侧柱状山体路线。1986年2月15日,历史上第一条冬季开辟的8000米高峰新路线诞生了。
安德烈·海因里希, 卡齐米兹·奥莱奇(Kazimierz Olech)和 安德烈·乔克 1980年在珠峰的营地休息。图片来源/wikipedia.com
接着,喜马拉雅攀登史上最令人激动的库库奇卡攀登时代到来了!1986年底,他和他的搭档克尔兹斯托夫·维利基在干城章嘉峰实现冬季首登;1987年,他和阿图·哈泽完成安纳普尔娜峰的冬季首登。
波兰登山界对他的评语是:“这人对痛苦有独特的品味。信念是他唯一不缺乏的东西。艰苦的生活给予他强大的力量: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
他的攀登搭档沃伊泰克·科蒂卡曾这样评价过他:“库库奇卡是我遇见的登山者中最坚强的,尤其突出的是他忍受痛苦和藐视危险的能力。”
波兰的一面墙上绘着库库奇卡的涂鸦。图片来源/Wikipedia.com
库库奇卡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攀登界,但是其他波兰人的优秀才华也没有被掩盖。1987年底乔戈里冬季攀登虽然宣告失败,麦琪·贝贝卡单人登顶海拔8030米的布洛阿特中央峰不被认定为该峰冬季首登,但是丝毫没有动摇波兰人的冬攀信念;克尔兹斯托夫·维利基在1988年圣诞前夕单人实现了洛子峰的冬季首登。
从1980年2月17日的珠峰冬季首登开启扉页,到 1988 年12月31日登顶洛子峰,这群来自波兰的冰峰战士在8年间缔下了14顶峰之中7座山的冬季首攀纪录,恰好完成一半。
这一耽误就是16年——西蒙尼·莫罗(Simone Moro)从小婴儿长成壮小伙,而有些冰峰战士也做了爷爷。这些不甘心就此凋零的老英雄在社会经济复苏后,忘不了年轻时候的梦想。
意大利登山家西蒙尼·莫罗(Simone Moro)。图片来源/Wikipedia.com
这16年来,世界各国的登山者都躲着波兰人剩下的7座高峰的冬季首登计划,真好比英雄惺惺相惜,他们不愿意在波兰人内部危机的时候掠劫他们的梦想。于是,老英雄四处演讲招募壮丁,把剩下的7座高峰爬完,作为两代波兰登山家的共同事业。
海拔8035米的迦舒布鲁姆II 峰,是喀喇昆仑山脉第一座在冬季被登顶的8000米高峰,摄影师科里·理查兹在电影《COLD》里记录了这段伟大的攀登。摄影/Cory Richards
2002年底,克尔兹斯托夫·维利基带领由34人组成的冬季乔戈里峰国际联合登山队从中国一侧首次尝试冬季攀登。队员来自波兰、乌兹别克斯坦、格鲁吉亚、哈萨克斯坦、尼泊尔、巴基斯坦6个国家,登山活动为期90天。最后到达7750米就全部下撤,在海拔7000米的夜间测得零下50℃的气温。
2005年,西蒙尼·莫罗与波兰登山者皮特·莫拉斯基完成希夏邦马峰冬攀首登后,波兰人又开始怀念他们荣耀的巨业与梦想。
2008年,波兰传奇登山人物阿图·哈泽回归高山之巅,率领罗伯特·西姆扎克和唐·鲍伊在喀喇昆仑山脉最寒冷的季节奋战布洛阿特峰。
2009年,西蒙尼和丹尼斯完成冬攀首登马卡鲁峰,喜马拉雅9座高峰全都已经实现冬季登顶。
2011年,西蒙尼、丹尼斯和科里·理查兹完成冬季首登迦舒布鲁姆II峰。
波兰冰峰战士终于出手了。2012年,阿图·哈泽领军,亚当·比莱基和贾努斯·戈拉布完成冬季首登迦舒布鲁姆I峰;2013年3月5日,波兰队实现布洛阿特峰冬季首登——麦琪·贝贝卡、亚当·比莱基、托马斯·科瓦尔斯基和阿图·马利克延续波兰冬登的传统。遗憾的是托马斯·科瓦尔斯基和麦琪·贝贝卡在布洛阿特峰下撤中失踪。
帕桑·诺布·夏尔巴( Pasang Norbu Sherpa)和安德烈·海因里希1980年2月在珠峰。图片来源/goryksiazed.pl
2015年3月,5次带队冬季攀登南迦帕尔巴特峰铩羽而归的托马斯·麦基维奇表示,攀登价值不仅取决于你是否达到峰顶,而是你如何去攀登。他的座右铭与英年早逝的登山家库库奇卡的话有着异曲同工的意思——我的攀登没有对喜马拉雅探险的无休止争论提供答案。我从来不认为这需要解释。我进山,然后去攀登。这还不够吗?
2016年2月26日,西蒙尼、亚历克斯·特克斯孔和阿里·萨德帕拉完成南迦帕尔巴特峰的首次冬季攀登。
西班牙登山者Alex Txikon。摄影/Michał Złotowski
南迦帕尔巴特峰注定要成为托马斯·麦基维奇的“命运之山”。2018年1月27日,托马斯·麦基维奇和伊丽莎白·雷沃尔被困于南迦帕尔巴特峰海拔7400米处,3位攀登乔戈里峰的登山家赶往南迦帕尔巴特峰营救。最终,伊丽莎白·雷沃尔获救,托马斯·麦基维奇安息于他的命运之山,留下了3个孩子。
我最大的成就是活着
自2010年以来,金冰镐奖每年都颁发攀登终身成就奖,该奖以攀登名宿沃尔特·博纳蒂的名字命名。今年颁发给了波兰冬季攀登先驱克尔兹斯托夫·维利基。
波兰冬季攀登先驱克尔兹斯托夫·维利基(Krzysztof Wielicki)获得终身成就奖。摄影/Michał Złotowski
“我最大的成就是活着”,克尔兹斯托夫·维利基评论道。他是冬季攀登8000米高峰的开创者,是第一个与莱斯泽克·西奇在1980年2月17日登顶冬季珠峰的人。1986年和杰瑞·库库奇卡冬季登顶干城章嘉峰;1988年独自冬季登顶洛子峰。他还完成了14座8000米高峰。
波兰人已经习惯了孤独面对冬季的巨人手持宝剑看守登顶的大门。维利基耿耿于怀2013年波兰登山者实现布洛阿特峰冬季首登时,托马斯·科瓦尔斯基和麦琪·贝贝卡下撤时失踪的损失。
这一悲剧使我思考和尝试理解为什么发生了错误—他们的路线、风格、时间、装备和团队,以及控制和管理过程中的理性和行动。
克尔兹斯托夫在领奖时表示:
“我是代表上世纪70~90年代波兰登山的黄金一代接受这个奖项。我非常荣幸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我非常高兴能够成为攀登终身奖获得者中的一员,沃伊切赫·库尔蒂卡也曾获得这一奖项。这意味着我们是波兰登山故事的一部分。40年前的冬攀探险时我们没有钱,却有40多位冰峰战士;现在我们有钱,却再也找不到更多的冰峰战士了!今年,我们将给丹尼斯一次机会。我们将在2021年出发乔戈里峰!”
为丧生在洛子峰的波兰攀登者立的纪念碑,背景是洛子峰南面。上面刻着的名字是Rafal Cholda, Czeslaw Jakiel 和 Jerzy Kukuczka。图片来源/Wikipedia.com
在南迦帕尔巴特峰参与救援法国女登山者伊丽莎白·雷沃尔的亚当·比耶里基被誉为波兰冬季攀登的下一代领军人物,参与过迦舒布鲁姆 I峰(2012年)、布洛阿特峰(2013年)和乔戈里峰(2018年)多次冬季攀登。
被视为波兰冬季攀登继承人的亚当·比耶里基有着堪比老一代冰峰战士的豁达—冬季攀登具有巨大的痛苦。冻伤的风险,更具技术型的攀爬,是目前攀登难度最高的事情。
乔戈里峰冬季攀登是这个星球最荒芜之地的探险。在极寒条件下到达顶峰很难谈及乐趣,不过克服所有困难的满足感堪称巨大。大多数攀爬是在两个因素之间寻找平衡、快乐和满足。冬季在喀喇昆仑山脉丧失这种平衡,不会感受到任何趣味。
相对于喜马拉雅的高山,喀喇昆仑山因纬度更高,其冬季攀登难度更大,图为布洛阿特峰区。摄影/Marek Ogien
冬季登山的另外问题是救援机会。想象自己远离朋友和家人,封闭在一个艰难环境里两至三个月。这样的极端挑战会刺激有很强个性和自我意识的登山者。艰辛的状况、局限的空间、性格的冲突,都会成为定时炸弹,最终在问题中爆炸。
与此同时,尼泊尔明玛·嘉列夏尔巴也宣布在今年冬季攀登乔戈里峰。他将与冰岛人约翰·斯诺里、中国人高立攀登。斯诺里在2017年和明玛一起攀登过乔戈里峰,完成过阿玛达布兰峰和洛子峰。高力于2016年加入明玛团队攀登过马纳斯鲁峰、珠峰和洛子峰,并在今年春季登顶马卡鲁峰,并尝试过乔戈里峰。
雪豹青年的滑降
获得波兰金冰镐奖荣誉的是去年在乔戈里峰首次全程滑降的安德烈· 巴尔吉尔(Andrzej Bargiel)。31岁的安德烈是目前雪豹登山纪录的保持者,这项纪录要求登顶中亚地区5座7000米山峰获得雪豹称号。安德烈以不到30天时间保持着最快完成纪录。此外,他还保持着厄尔布鲁士峰速度攀登的纪录。
德烈·巴尔吉尔无氧独攀乔戈里峰滑降的成就,与亚历克斯·霍诺德徒手攀登酋长岩不相上下。摄影/Marek Ogien
目前,安德烈·巴尔吉尔已完成希夏邦马峰(2013年)、马纳斯鲁峰(2014年)、布洛阿特峰(2015年)和乔戈里峰(2018年)4座八千米高峰的滑降。尤其是乔戈里峰更陡峭、冰封的悬崖、高悬的冰川、突如其来的雪崩,再加上缺氧的环境、致命的寒冷和频繁的暴风雪,很难找到一个比这里更危险的高峰。
2018年7月22日,安德烈·巴尔吉尔成为首位成功从乔戈里峰上滑雪下撤完成者。经历7个小时和3596米的垂直下落后,安德烈·巴尔吉尔最终滑入山脚下的冰川,完成历史上最大胆的滑降壮举。波兰登山历史上一直不乏开拓性的登山者。
虽然有些人可能无法真正理解从乔戈里峰上滑雪是多么伟大的成就,但安德烈·巴尔吉尔的壮举还是获得了整个波兰社会的欢呼,其中包括国会成员、著名记者、足球俱乐部主席、奥运冠军,甚至是波兰总统的赞扬。
或许最了解他的成就的戴夫·沃森能评价乔戈里峰滑降的成就——安德烈·巴尔吉尔无氧独攀到顶然后滑降,这一成就与亚历克斯·霍诺德徒手攀登酋长岩不相上下。
安德烈·巴尔吉尔在滑降途中。摄影/Marek Ogien
拉托克峰迎难而上
阿列什·切森(Ales Cesen)、卢卡·斯塔扎(Luka Stazar)和汤姆·利文斯通(Tom Livingstone)凭借在海拔7145米的拉托克峰北山脊新路线登顶而获得金冰镐奖。阿列什·切森是第二次获奖,2015年曾与马可·普雷泽利和安德烈·林迪奇获得金冰镐奖。他们破解拉托克峰北壁安全归来,生存永远是高山法则的第一条且最重要的一条。
Ales Cesen、Luka Stazar和Tom Livingstone凭借在海拔7145米的Latok I的北壁路线登顶而获得金冰镐奖。摄影/Ola Drutkowska
拉托克峰位于巴基斯坦喀喇昆仑山脉中部,海拔7145米。四十年来,数十支探险队伍曾进行尝试,最终都未能完成其北山脊路线。这条路线也一直被登山者视为喀喇昆仑山脉高海拔登山最后的重要荣誉之一。
1978年,乔治·劳、杰夫·劳、迈克尔·肯尼迪和吉姆·多尼尼花费26天试图攀登拉托克峰2600米的北山脊。路线从乔科托冰川拔地而起,直指天际的庞大花岗岩山体。由于成员杰夫·劳途中患病半昏迷,团队在距离顶峰150米处下撤。这次探险也被视作“登山历史上最令人赞叹的失败”。
拉托克峰I北面. 摄影/ Willie&Damian Benegas
接下来40年时间,山脊阻挡住世界上最顶尖的登山者。杰夫·劳曾一度把线路称为“上一代未竟之事”。全球气候变化加剧雪层、冰面和山脊的难度,2018年7月,曾获得2015金冰镐奖的俄罗斯登山家亚历山大·古科夫被困于拉托克峰6200米处,搭档谢尔盖·格拉祖诺夫坠落死亡,6天后终于获救。
俄罗斯攀登者的事故,当时对于阿列什·切森、卢卡·斯塔扎和汤姆·利文斯通不能说没有心理影响。但是后者的攀登风格缓慢而稳健,牢牢掌握着可以自我控制的风险部分,作出合理、具有策略性的决定。
正如汤姆·利文斯通所言,阿尔卑斯式登山是一项危险的游戏。如果你无法安全返家,那么你就是失败者。如果因为冻伤脚趾被截肢,你同样是失败者。最终,8月12日,3名登山者成功登顶创造历史,迎难而上是每个时代的主题。
人类群星闪耀时
本届金冰镐奖得主已经提前公布,3个攀登最终获奖,但遗憾的是大卫·拉玛(David Lama)和汉斯约里·奥尔(Hansjong Auer)在加拿大山难事故中遇难。这是最悲伤的缺席,主办方特意安排他们的伙伴和家人来到现场。他们对于攀登的探索会被后代攀登者所追忆。
大卫·拉玛、汉斯约里·奥尔和杰西·罗斯凯利因遇难缺席,主办方特意安排了缅怀环节,他们的精神和风格会被后代攀登者追忆。摄影/Michal Zlotowski
由此遥想这些年的中国攀登社区,先后失去十多位优秀攀登者……以及最近在巴基斯坦遇难的李昊昕。当黑色的悲伤袭来后,我们难道不应该尝试靠近一下年轻的灵魂,从他们的选择中端详那个我们一生中可能从未企及的世界吗?
一个生命消失了,如果说死亡存在意义,那就是幸存的我们能从对逝者渴望的探问里,明白自身生命边界外仍有奇特的壮丽与深邃,值得生者勇敢追寻,不问年纪。
人的一生究其根源都是在不断探寻着生命的意义。我们很容易看到登山者陨命的报道,却难以寻觅探险者的历奇对全社会带来的隐性收益。大卫和汉斯约里之死,惋惜却并不遗憾,他们走在自己选择的路途上,相对于绝大多数人身不由己、踌躇难行的成人世界,已属幸福。
感谢他们让我们认识皑皑白雪覆盖下的、喜马拉雅的巨大奥秘。我也想安慰他们的父母,孩子在找寻自我的过程中失去生命,应为他们感到骄傲。
我们有理由认为世界上那些最伟大的著作都产生于作家的书房里;同时,我们也有理由相信那些伟大著作或诗篇,也产生在无尽的旅行和漂泊当中,或者说是因为这无尽的旅行和漂泊而促成。
汉斯约里·奥尔因的母亲、兄弟、妹妹和女友一起上台,一家人幸福而又痛苦的回忆,在眼泪和拥抱中爆发。摄影/Michal Zlotowski
与大卫和汉斯约里一起在加拿大遇难的杰西·罗斯凯利(John Roskelley),其父约翰·罗斯凯利(Tess Roskelly)是2013金冰镐终身成就奖获得者。此次专门来讲述三位攀登者遇难的情况,分析了其遗留的照片和视频,表示可能是突发雪檐断裂或者攀登犯错导致悲剧。
大卫·拉玛的攀登伙伴、著名登山家康拉德·安克(Conrad Anker)向其父母颁发奖杯。大卫生前留下的影像里阐述了自己对于攀登的理解——阿尔卑斯式登山是我的心灵的家园,我在那里看到自己的未来。
著名登山家Conrad Anker向David Lama的父母颁发奖杯。摄影/Szymon Aksienionek
来自意大利蒂罗尔山区的汉斯约里·奥尔保持着单人攀登的传统,并认为这更像是回到纯粹登山风格的一步。他的母亲、兄弟、妹妹和女友在眼泪和拥抱中回忆着他的故事。
奥地利作家斯蒂芬·茨威格在《人类群星闪耀时》的一段话概括了这种伟大:
一个人虽然在同不可战胜的、占绝对优势的恶运的搏斗中毁灭了自己,但他的心灵却因此变得无比高尚。
这些在一切时代都是最伟大的悲剧,一个作家只是有时候去创作它们,而生活创作的悲剧却要多至一千倍。
荷马的《伊利亚德》中,奥德修斯在海上漂泊了10年,这段著名的旅程被后世反复叨念,逾几千年而不绝。人类喜欢远行,目的无外乎探索和挑战,这就是他们自认为生存意义的全部。
在远行和漂泊中,他们被自己的执着感动,英雄史诗就此而来。奥德修斯游遍众神的居所,人类最早记述的命运之旅,探索的旅程就从那里开始,试图发现未知,发现生命终极,使旅行具有了朝拜的意义。
2018年10月25日,大卫·拉玛单人完成了未登峰Lunag Ri峰首攀。 摄影/Martin Hanslmayr
喜马拉雅探险的黄金年代早已结束。在探索陌生地形和对人类攀登心理领域的探险才刚开始,因此也就有着巨大空间去容纳以不同风格、怀着不同动机在各个山峰和路线上进行攀登尝试。正如现代“尤利西斯”的诞生——每一次尝试都演变成英雄史诗、伟大挑战甚至艺术作品。
这些地球高峰成为人类激情中“好”与“坏”两方面的竞技场,真正的攀登者会远离万众瞩目的演讲台在探险中追寻更有价值的奖励。就像《尤利西斯》中最经典的一句——英雄的心尽管被时间消磨,被命运削弱,我们的意志和坚强依然如故。
撰文/马德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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