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将行篡逆,遣桓谦往京口征询桓修之意,桓修沉思半晌道:“楚王禅代,顺天应人,光我桓氏之门楣,乃祖宗之荫庇,修一力襄助。然此处属北府旧地,恐人情有异,当寻北府旧人前来查问。”
桓谦道:“北府宿将已翦除殆尽,尚有孑遗乎?恐无能为也。”
桓修摇头道:“我府下中兵参军,建武将军刘裕乃北府后起之秀,才兼智勇,胜牢之十倍,不知其心如何?”
桓谦哦了一声道:“有此等人才,速唤来一见,若其有贰心,立斩之。”
桓修于是命人唤刘裕前来,并在廊下伏下甲兵,听号令行事。
不一会儿,刘裕昂首而入,给桓谦、桓修见过礼后,敛气凝神,站立一旁,桓修屏退左右。桓谦上下打量了刘裕半晌,夸赞道:“立如松,行如风,果然是一员虎将。”
刘裕拱手施礼道:“谢大人称赞,裕愧不敢当。”
桓谦又问道:“听闻你讨孙恩之时,曾以一人敌千人,可有此事?”
刘裕又拱手道:“侥幸之至,赖陛下圣明。”
桓谦又是哦了一声道:“陛下圣明?我自京师而来,朝廷内外,皆道楚王勋德隆重,咸谓陛下宜有揖让,卿以为何如?”说罢,双眼紧盯刘裕。
刘裕神色如常,再拱手道:“裕长年征战,孤陋寡闻,不明朝廷大势,望乞恕罪。楚王,宣武之子,勋德盖世。晋室微弱,民望久移,乘运禅代,有何不可?”
桓谦闻言与桓修对视了一眼,桓修点点头,桓谦大喜道:“卿谓可尔,便当是真可尔。”
于是桓谦回报桓玄,桓玄闻报亦喜,令桓修择日带同刘裕入京觐见。
冬,十月,楚王桓玄上表请归藩,另又使安帝作手诏固留之。又遣人诈言钱塘临平湖开,江州甘露降,使百僚集贺,用为己受命之符,矫诏道:“灵瑞之事非所敢闻也。斯诚相国至德,故事为之应。太平之化,于是乎始,六合同悦,情何可言!”
时人流传谶语:“临平湖涸则天下乱,临平湖溢则天下平。”东吴孙皓时曾现湖溢,谓之湖开,果然未几则吴地平。
桓玄又以前世皆有隐士,耻于己时独无,求得西晋隐士安定人皇甫谧六世孙皇甫希之,给其资用,使隐居山林;征为著作郎,又命皇甫希之固辞不就,然后下诏旌礼,号曰高士。时人讽之为“充隐。”
皇甫谧,字士安,自号玄晏先生,安定朝那(今甘肃省灵台县)人。为西晋著名学者,一生著作颇丰,于文史,医学方面均有涉猎,世人赞其为:晋时著书之富,无出皇甫谧右者。其所著《黄帝三部针灸甲乙经》,惠及千年。
桓玄又欲废钱用谷、帛及复肉刑,制作纷纭,志无一定,变更回复,卒无所施行。
桓玄性复贪鄙,人士有法书、好画及佳园宅,必假蒲博之戏而取之,尤爱珠玉,未尝离手。
十一月,朝廷下诏楚王桓玄行天子礼乐,妃为王后,世子为太子。十一月十八日,卞范之、殷仲文为禅位草诏,使其侄临川王司马宝逼安帝手书之,安帝泪眼婆娑道:“自家人,何逼迫太甚。”
司马宝道:“我家逼曹家亦如是。”,安帝无语,只好书之。司马宝,武陵王司马晞之曾孙。司马晞,晋元帝司马睿第四子,司马晞好兵,为桓温所忌,将其流放新安郡后,郁郁而终。
十一月二十一日,安帝驾临大殿,百官齐集,安帝命太保、领司徒王谧奉玺绶,宣告禅位于楚。
二十三日,安帝出居永安宫。次日,迁晋历代神主于琅邪国,穆章何皇后及琅邪王司马德文皆徙居司徒府。
百官赴姑孰劝进,桓玄辞让再三。
十二月初一,桓玄筑坛于九井山北,初三日,桓玄登坛即皇帝位,以玄牡(黑色公牛)祭天,百僚陪列,而仪注不备,忘称其为万岁,又不易安帝之讳,人多窃笑。
其祭天文告为:“晋帝钦若景运,敬顺明命,以命于玄。夫天工人代,帝王所以兴,匪君莫治,惟德司其元,故承天理物,必由一统。并圣不可以二君,非贤不可以无主,故世换五帝,鼎迁三代。爰暨汉魏,咸归勋烈。晋自中叶,仍世多故,海西之乱,皇祚殆移,九代廓宁之功,升明黜陟之勋,微禹之德,左衽将及。太元之末,君子道消,积衅基乱。钟于隆安,祸延士庶,理绝人伦。玄虽身在草泽,见弃时班,义情理感,胡能无慨!投袂克清之劳,阿衡拨乱之绩,皆仰凭先德遗爱之利,玄何功焉!属当理运之会,猥集乐推之数,以寡昧之身踵下武之重,膺革泰之始,托王公之上,诚仰藉洪基,德渐有由。夕惕祗怀,罔知攸厝(cuo)。君位不可以久虚,人神不可以乏飨,是用敢不奉以钦恭大礼,敬简良辰,升坛受禅,告类上帝,以永绥众望,式孚万邦,惟明灵是飨。”
册文多非薄晋室,有识之人谏之,桓玄道:“揖让之文,正可陈之于下民耳,岂可欺上帝乎!”
遂大赦天下,改元永始。初定年号为建始,右丞王悠之道:"建始,赵王伦伪号也。"又改为永始,复是王莽初执政时所用,桓玄不知,无人建言,其兆号不祥,固天意如此。
桓玄将安帝迁至浔阳(江西九江),以南康郡之平固县封安帝为平固王,降何皇后为零陵县君,琅邪王司马德文为石阳县公,武陵王司马遵为彭泽县候。追尊桓温为宣武皇帝,庙号太祖,南康公主为宣皇后,封子桓昇为豫章王。以会稽内史王愉为尚书仆射,愉子相国左长史王绥为中书令。王绥,桓氏之甥也。
十二月九日,桓玄由姑孰进入入建康宫,忽一阵大风刮来,旌旗仪仗皆被吹得东倒西歪。及小会群臣于西堂,设妓乐,殿上施绛绫帐,缕黄金为颜,四角作金龙,头衔五色羽葆旒苏,群臣窃相谓道:"此颇似輀(er)车,亦王莽仙盖之流也。龙角,所谓亢龙有悔者也。"及登御座,桓玄身重,而床忽陷,群下失色,正不知所措之间,殷仲文不慌不忙道:“概由圣德深厚,地不能载之故。”桓玄闻言大悦,厚赏之。
桓玄登基后,亲临听讼,观阅囚徒,罪无轻重,多得原放。有至舆驾求告者,时或恤之。其好行小惠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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