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故事从换座位开始

故事的开始，是在高二的第一次考试之后，班主任破天荒的根据成绩排名让我们自行选择座位。那一次考试，我在班里是第三名，他是第一名。

就叫他小东吧。

其实之前我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并没有过多的交流。那天选座位之前，他突然跑来跟我说：我们到时候就坐相邻的前后桌吧。

我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却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就这样，我们成了前后桌，他坐在我的斜前方。

他的同桌是个男孩子，是我们班女生公认最帅的男孩子，小篮。

我的同桌是我高中时代关系很好的女生朋友，而且我们前后桌四个人都很健谈，所以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平时我们都会偷偷带零食到教室，互相分着吃；等到熟络之后，就互相抢零食吃，甚至偷偷去看对方的抽屉里有没有藏着好吃的。

记得当时我们班里的好多男生都在吃一种叫圣斗士的干吃面，主要是为了集卡。

小篮也不例外。

我和同桌偶尔买干吃面，就会用各种条件和小篮作交换；但是大多数时候，小篮为了尽快集卡就会一次买好多干吃面分给我们吃。

吃到最后真的想吐。

我对小篮具体是什么感情呢？我说不上来。

说是喜欢，却也莫名其妙，因为在之前我们的交集很少；但是每次看到他，和他说话的时候，我都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心里小鹿乱撞。

但是在作为前后桌相处了一段时间以后，我觉得小篮在我心目中没有那么光芒四射了——不只是我之前认为的高冷、偶尔有梗的形象，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大男生。

打篮球的男孩子令人心动

小篮喜欢打篮球，体育课上总是迫不及待地和班上的男生一决高下。那时候，我经常和其他女同学一起坐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他们流汗。运球的他，投篮的他，是最耀眼、最让我心动的他。

小篮偶尔会故意抢走我的东西，惹我生气；数学课上我觉得有点困站起来听课的时候，他也站起来听课，刚好挡住我的全部视线，任我怎么推他，他都像站成一座山一样不为所动。

虽然我表面看起来对他咬牙切齿，其实心里却有一股暖流——男生故意惹女孩子生气的话，一定是因为他喜欢这个女孩子。

我看……网上都是这么说的。

小篮也会有非常暖心的举动。

有一次同学送给我一张喜欢的明星的照片，刚好饭卡大小。就在我想把它贴在饭卡上却无从下手的时候，小篮转过身拿走了我的饭卡和照片，扔下一句“我帮你弄”。

还回来的饭卡上贴着整整齐齐的照片，完全没有胶带的痕迹。我轻轻把照片的边缘扒开一点，看到饭卡和照片的黏合面上贴满了一条条无缝贴合的双面胶。

那一刻，我真的疯狂心动。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开心，感动，崇拜和疑惑。

他为什么这么帮我呢？那些和我关系好的男生同学，最多也只是帮我接满暖水瓶；可是小篮，他为什么愿意花时间一次次剪断和饭卡齐平的胶带，只为帮我贴一张照片呢？

我不敢多想。

尤其是在这个成绩排名变幻莫测的尖子班。

在遇到不会的题目时，小篮会因为顾及面子而逞强。

他也会偶尔偷懒，不想学习。

化学课上，老师叫我们自己讨论试卷问题的时候，他就偷偷给我和同桌讲贞子的故事。

……

那个时候，偶尔抬起头的时候，我会盯着小篮的背看很久。

“这就是男孩子的背吗？是不同于爸爸的后背，是稚嫩的，也是炽热的后背。”

……我发誓，我真的不是变态。

高三前的暑假，学校组织了拓展训练。

其中一个项目是，我们一整个小组的人，都要蒙上眼睛找到分散在田径场的绳子，并且一起合作摆一个正方形。

我戴上眼罩就彻底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连往前走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是找绳子了。就在我只敢伸出一只脚向前试探的时候，有个人抓住了我。

是小篮。

他把自己找到的绳子分给我两根。我跟他说，我完全懵了；然后他就一直搭着我的肩膀，把我拖到了大家收集绳子的地方。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我真的非常依恋他抓着我的肩膀的时刻，多希望时间永远停在那个时刻。

“神啊，请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吧。”

这种我曾经在小说和电视剧里看到时会非常不屑且鄙夷的台词，在那个时刻，就在我的心里大声呐喊着。

小篮在我面前越来越真实，可是我好像没那么喜欢他了，不会在面对他的时候那么小鹿乱撞了。

也或者是小东的原因吧。

在坐前后桌之前，小东给我的印象是有趣。

后来，做了前后桌互相熟悉之后，发现他是真的很有趣，由内而外散发的有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现我笑点很低，他总是会在下课的时候回过头来聊天，逗我笑。关键是每一次我都特别给面子的笑了。

我真的是因为笑点低，我发誓。

小东是一个很正经的人，不像小篮那样故意和我抢东西惹人生气，最多在口头上和我斗斗嘴。

平时，我会向他请教问题；他也会和一帮男生一起讨论问题。

因此，我发现他是一个心理压力很大的人。在和别人讨论问题时，如果别人都想明白了，只有他还没有搞清楚的话，他就会觉得受不了，甚至是生气或者埋怨自己的无力。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但是我知道他是一个好面子的人，所以我会装作没看见，依然和他嘻嘻哈哈。

我对他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一方面，我觉得作为一个男孩子，一定要大大方方的，发现问题及时解决；一方面又告诉自己，谁都有脆弱的一面。

但是那一年的元旦晚会前——下午的趣味运动会上，我才发现，我们互相都对对方有好感，就是男生和女生之间的那种好感。

那天下午，最后一个集体游戏是：男生在一个桌子旁边相对站成两排，手臂搭在一起形成一个桥；有一个想玩的人站在桌子上，身体向后倒，男生站在下面接住他。

当时，小东就站在下面负责接人。

其实我特别想玩，可是当时有很多老师、男生在挑战，所以我一直在等着。

有一个转头的瞬间，我和小东的眼神相交。我用我的眼睛告诉他我好想玩啊；他好像也在用眼神告诉我：来玩吧，我可以接住你的。

我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到男女主角一个眼神相交就互相喜欢的桥段时，总会吐槽不真实。

可是我竟然真的经历了这样的时刻。说的夸张一点，就是电光火石、火花四溅。

但是，因为同学拉着我去投沙包，我就急忙走了，没能体验一把那个游戏。

不过，我们的故事到这里，也就接近尾声了。

小汀出现了。

我和小汀住在一个寝室。刚开学因为性格相似，所以经常在寝室聊天说笑；之后她就跟着我和我的另外一个朋友一起吃饭，甚至后来教室换座位我们还坐了邻桌。

可是好景不长，有一天我们就突然冷战了。

或许是因为走的太近的原因吧，我发现我们的很多习惯不一致。我喜欢快点吃饭，然后回教室学习，或者找人聊天；而小汀就是一直保持着不慌不忙的节奏。

当时，我还不太知道如何和一个性格相异的朋友相处，所以最后落得冷战的地步。

但是因为当时我觉得她是一个我很喜欢的人，所以没过多久，我就给她写纸条和解。和解之后，我们又一起去超市，一起吃饭，又那样黏在一起，然后就继续重蹈覆辙，再一次冷战。

第二次她找我和解的时候，我拒绝了。

其实，我没信心能和她好好相处；而且我的高中学校是军事化管理，每天的学习生活已经很累了，我觉得如果和人交往还要这么累的话，那就不要交往了。最关键的是，在我们冷战期间，对于好几个当时和我玩的不错的女生，她总是想要刻意和对方套近乎。

因为她一直没有那种牵手上厕所的好朋友，所以她总是试图和她们成为那样的朋友。可是不到两天，她就和对方闹掰了。

其实当时我挺生气的，觉得为什么她要来抢我的朋友；可是当她和对方闹掰之后，我就感到一种邪恶的快感：哼，你看吧，抢走的东西不可能长久，最后她们还是愿意和我玩。

如果说，第一次冷战，我还在心里和她较着劲儿的话；第二次冷战，我就彻底释怀了。

是啊，本来我都释怀了。

可是就在那个趣味运动会上我发现自己对小东有好感之后，故事的走向却完全变了。

那天晚上的元旦晚会，我们班里布置了教室一起唱歌做游戏。在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小汀抽中了一个题目：找一个异性拥抱。出乎意料却是意料之内，她选了小东。

其实之前，他们压根儿没交集。

那天晚上之后，她就经常找小东问问题，或者聊天。虽然我心里是有点膈应的，但是我没权利阻止别人交朋友啊。

紧接着，小东就开始问我各种奇怪的问题——

“你觉不觉得自己高傲？”

“你为什么会问我这样的问题？”

“因为有人觉得你很高傲。”

我心里猜到是小汀了。

我真的很生气。心想，明明我们聊的比较好，你现在却来问我这样的问题。

虽然我特别想问小东是谁说的这样的话，但就是憋着一股劲儿不说。我的同桌在旁边特别生气的问小东：是不是小汀叫你问的？

从那以后，我和小东就几乎不说话了。

他和小汀走得很近，经常一起吃饭，一起去超市，他给她接水喝……

不知道是不是在一起了。

小汀是一个非常有占有欲的人，所以小东经常被她吆来喝去的。我心里一边觉得难过，一边庆幸自己没有和小东走到那么亲密的一步，一边觉得他活该，不值得我喜欢。

有一次，小汀用一种超级霸道的、像吆喝佣人一样的语气叫小东帮她倒水喝。我的同桌就说对小东说：哎呀，小东你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听话啊，别人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吗？

或许是小东一直以来忍着，也或许是那一句话伤到了他作为一个男生的自尊。他就对小汀说：你自己倒水吧，我不管了。

我表面上假装不在意地看书，其实心里暗喜。

我不知道同桌是否看得出来我对小东的好感，但是她知道我心里因为小汀超级不开心——无论是因为她抢着和我的好朋友玩，还是抢着和小东玩，我的同桌都知道。我不知道她对小东说的那句话是不是在为我打抱不平，但是那一刻我真的很想用力的抱着她狂亲。

后来，我们换座位了，不再是前后排。

后来，小东和小汀不说话了。

后来，我们高三了。

后来，因为我和同桌经常上课说话，班主任就叫我们坐在第一排的固定位置。

后来，前后排轮流换座位的时候，小东坐到了我的后桌。我们无话可说。

后来，我们毕业了。

我和小篮不再联系了。

我和小东也不再联系了。

后来，通过空间看到小东有女朋友了，小篮也有女朋友了。

后来，小汀加我微信好友，我们就那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不过我知道，我们的关系只能到这里了。

其实，一切都过去了，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当时的我，最渴望的只不过是保持自己的成绩和名次，坚持下去考上上海的大学。那些喜欢，只敢自己在心里默默品味，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说出口的。

但是，曾经一起抢零食的日子，得到的那些快乐和感动，我会放在心里。

曾经，我一直羞耻于讲出这个有些狗血的故事，也羞耻于面对当时似乎同时喜欢两个男孩子的自己。

但是这一段经历，是我在高中的尖子班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日子里，发着光一样的存在。我无法躲避它，不如好好地告别。

我曾经看过一本书叫做《下雨天一个人在家》，作者在一篇文章里提到了朋友——“……纵然不会再度重逢，但是他们肯定在各自的人生中施展身手，能够这么想，就是对我最好的支持。”

所以，即使不再联系，不再见面，我也真诚地希望，他们——曾经带给我美好回忆、陪伴了我一小段人生旅程的他们——可以在各自喜欢的领域大展身手；即使没能名声大噪，也至少能享受到平凡的小幸福。

写到这里，我觉得自己欠很多人一句谢谢。

但是，许久不联系的人就不要再打扰了。

“谢谢那些曾经陪伴我一段时间的人，谢谢那些只是说了一句笑话让我捧腹大笑的人。希望你们可以长长久久的健康和快乐。”

再见了，这段发着光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