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立了春,日子就像翻书般呼啦啦的过的飞快,赵家大小姐赵蕊双手托腮趴在窗台上向外眺望,篱墙外的桃树红了又绿,绿了又红,偶尔有柔软的春风夹带着花瓣迎面扑来,甜美的气味像迷魂香一样把赵蕊迷得不愿挪窝,突然门“哐”的一声被人撞开,丫鬟阿碧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一脸欢喜的模样:“小姐,有两个好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赵蕊无精打采的说道:“哪一个都不想听,你口中的好消息无非是在街上看见了某件好看的衣裳或者又买了一支精致的钗子。”
阿碧争辩道:“哎呀,小姐,这次可不一样,庄主回来了!还带回一个漂亮的男人。”阿碧一边谈论着,一边想象着刚才看看那人的样子,喜悦的烟火就在心头噼噼啪啪的放个没完。
“漂亮?这种词语能用在男人身上,亏你想的出来。”赵蕊没有兴趣。
“我没有骗你,真的!可是,我还发现,庄主的心情好像不太好,两人从回来就一直没闲着。”
赵蕊终于点了头:“好吧,我去看看,你留在这里吧,不用跟着了。”
阿碧看着小姐的身影出去,得意道:“不相信我的话,还不让我跟着,明明是你自己想看帅哥。”
赵蕊远远地看到大哥和一年轻男子站在树下,两人面对面站着,赵蕊只能看见他们的侧脸,正好有无数束阳光穿过窸窣的竹叶洒到地上一片斑驳的光影,衬得那人白衣似雪。赵蕊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也许他们正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谈,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赵蕊低着头想,没有注意到那边陌生人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目光。
赵冷善已经发现了她:“蕊蕊过来。”
赵冷善微笑着看着妹妹,道:“蕊蕊,快来见过慕容先生。”
赵蕊心里泛起了嘀咕,明明很年轻,干嘛非要称作“先生”?
还是礼貌的点点头,叫了声“慕容先生”,乖巧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小猫。
慕容真笑吟吟的看着她:“我想,我可以叫你蕊蕊。”
“蕊蕊,慕容兄要在家中小住几天,你可不要再顽皮了。”
赵蕊道:“是啊,要闯祸也是当你不在家的时候。”
赵冷善紧张道:“我的小祖宗,你不是又干了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好事吧?”
“没有啊,你不让我出去,我也没出去,只不过在书房旁边的厢房又多养了十几只流浪猫,它们好像挺适应这里的生活,我打算再多养几只兔子试试。”神色平静的就像今天喝了几杯水,花园里的树长叶子了一样。
赵冷善气的跳脚:“你信不信我今晚就把那些流浪猫煮了炖汤喝?!厢房,那是可以养猫的地方吗?我的天啊,早晚有一天,这个山庄会被你掀翻。”他郁闷的看了眼慕容真,说道:“慕容兄,让你见笑了。”
“我倒真羡慕你,有这样的神仙妹妹相伴,可以想象你的生活必定很快活。”
慕容真的笑容犹如寂静无波的湖水,不温不火,无波无痕。
赵蕊紧挨在赵冷善身边说道:“大哥,你不在家的时候我重新将你的房间整理了一下,你快来跟我看看。”
赵冷善为难道:“蕊蕊,我这里————”
“你这里什么呀你这里!好不容易回来了心里还想着你那些麻烦事!”赵蕊霸道的拉着赵冷善的胳膊往回走,慕容真浅笑,此番之行十分辛苦,他去休息一下也好。研究《忘情天书》也不急于这一时。
慕容真走到水榭一处舒服的地方坐下来,拿出《忘情天书》来准备先睹为快。
说起《忘情天书》,他有点想不通,书中武功都是精深之极,几百年来,始终无一人据书练成,偏偏南宫远大侠练成后却又把它带进坟墓中,继续把它留给江湖上的后辈研习不是更好,若不是他和赵冷善跑去南宫远的陵墓把它带出来,这样一本绝世武功秘籍从此失传于世,岂不可惜?
慕容真翻开了《忘情天书》的第一页,竟然画着一个裸体打坐的小人,他不禁有些想笑,神功果然稀奇古怪,心中越发高兴,翻到第二页,只见书中赫然写着:忘情天书。
他的脸立刻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仿佛平日的淡然自若,书籍扉页的十六个字就如一把淬毒的刀子,狠狠插在慕容真心上。.
慕容真脸上的肌肉扭曲起来,他的瞳孔紧缩!
他千辛万苦找到的竟然是一本邪书!
他深吸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重新将忘情天书放回怀里,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清雅曼妙的琴声自雪阁飘扬而出,在夜色里象一缕淡淡的花香,染着月光的轻盈,萦绕入赵蕊的心底。
“大哥,古琴有什么好弹的?还不如出去多转转。”
琴音从赵冷善的手下流泻而出,他抬头仰望头上的月光。
“庄主,慕容先生让我转告您,他急着回去了,要我把这个东西交给您。”
铁风进来了,赵蕊端详着那个东西,好奇道:“这什么经书啊?怎么还包裹的这么严实?”
赵冷善听到这话立即停下抚琴,从铁风手中接过被羊皮包裹着的《忘情天书》,说了一句:“小孩子不许多问。”
“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装什么神秘?”赵蕊嗤之以鼻的撇了一眼。
赵冷善对她道:“既然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回去睡觉,我和铁风还有事要商量,明天我再陪你。”
“大哥!”赵蕊不情愿的撅起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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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好几天了,自从大哥回来后,就整天和铁风待在那个小屋中商议事情,赵蕊知道江湖中的事她不懂,他们的事也帮不上什么忙,可是也不愿意被人冷落在角落里。
夜深了,天空中挂着弯弯的翡翠的月亮,清冷的光芒笼罩着大地,赵蕊依然穿着白天的那件单衣坐在树下,不顾身边的寒冷,一坐就是两个时辰,脚边是落了一地的花瓣,白天被风吹得满地是,一朵朵洁白的花瓣化作风的精灵,围绕在赵蕊身边,想听听她的心事。
赵蕊就这样一直倚着粗壮的树干,望着和她的心一样墨蓝的夜空,睡着了。
睡梦中,她听见大哥的屋门终于开了,大哥慢慢的向她走来,步履有些不平静,赵蕊忽然被自己的梦惊醒了,感觉有些好笑,大哥轻功那么好,走路怎么会不平静呢?
可是,她真的听见了脚步声,还蛮清晰地,走到一定距离又停止了。
赵蕊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她被人点了穴。
点住她的人穿着夜行衣,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赵蕊依旧倚在树下,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对峙着。赵蕊见过很多人的眼睛,可第一次看见会发光的眼睛,好像黑夜中的水晶,清澈透明,赵蕊能清楚的看见自己在他眼睛中的倒影。
赵蕊一点都不害怕,因为大哥告诉过她,在敌人面前不可以露出一个缺点。
赵蕊盯着他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深更半夜来我家?想做什么?”
黑衣人不说话,只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他似乎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赵蕊奇怪的看着他:“你干嘛不说话?我警告你,你要是想来做些害人的勾当,我饶不了————”
“你也是孤独的,对吗?”黑衣人突然打断她。
他在远处注意了很久,她如此年轻,如此美丽,可为什么偏要到这寒冷的小树林来,是宁可忍受寂寞,还是来独自享受寂寞?
赵蕊有点懵,烟雾弥漫了她的眼睛。
“我经常一个人来小树林里。”她忽然道,“你不是坏人对不对?大哥说坏人总是不断伤害好人,可是你没有伤害我,也许你是不愿意的,你是受人指使的吗?”
黑衣人眼中渐渐升腾起温热的光彩,他的喉咙忽然阻塞,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他看到她,立即就觉得有股新鲜的热血自胸膛中涌起,涌上咽喉。
赵蕊试探道:“我们交换秘密吧?你告诉我你来的目的,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的事情。”
“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别总是不说话嘛!”
............
......
赵蕊有些不高兴,他怎么又变成哑巴了?
“蕊蕊,你在跟谁说话?”赵冷善刚刚谈完事情,竟然听见树林里蕊蕊讲话的声音。
听见大哥的脚步声越走越近,两人顿时紧张起来,黑衣人迅速抓住赵蕊往后退了退,赵蕊怕极了,声音急促的说道:“你快走,我不会跟任何人说你来过。”
黑衣人解开她的穴,却犹豫着不肯走。
赵蕊压低自己的声音催促着:“你怎么还不走?再不走快没命了!”
黑衣人深深看了赵蕊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光滑冰冷的东西塞在她手中,然后就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赵冷善看到赵蕊从里面走出来,问道:“刚才有人来过?”
“没有啊,一直就我自己。”
“真的吗?”赵冷善仔细的看着赵蕊故作镇定的样子,突然发现她手里攥着的东西,“那是什么?”
赵蕊立即背过手去不让他看:“就是......就是玩的东西啊!”
赵冷善随即命令身边部下:“马上去四周清查一遍,看看刚才有什么人进来没有。”
“是!”
赵蕊小心又紧张的看着大哥的神色,希望他别再追问下去。
“这么晚了,你还不快去睡?”
我在等你。
话到嘴边赵蕊还是没说出来,她想黑衣人还没走,他就躲在某个谁也看不见的地方,也许他就在她的身边注意着她,她不想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找不到她。
赵蕊听话的回到卧房,直到盖上被子,大哥早已走远,她才想起来手中还攥着一个宝贝。
那确实是一件宝贝。赵冷善刚才注意到了,成色上好的白玉观音,绝对不会是妹妹口中说的“玩的东西”。
守卫刚刚来报告说,在墙头上发现了少量白色粉末,如果是起风的原因,那么别的地方也应该有,可是只发现了一处,说明确实有人来过。
“好,从今晚起加强警戒,那人还会来。”
铁风闻讯赶来,关切的问道:“有什么线索了?”
赵冷善神色沉重道:“不知道,要是真有这么一个人,可以在府中来去自如,武功极高,我们要小心了。”
铁风疑问道:“难道是冲着我们手中的《忘情天书》而来?”
赵冷善道:“如果只是单纯的为了见蕊蕊,倒也没什么威胁,最担心的就是他为了拿《忘情天书》,先从蕊蕊下手。”
铁风问道:“出什么问题了吗?”
“那人送给蕊蕊一个白玉观音,我看得出来,那个东西十分贵重。”
铁风安慰道:“庄主,不管怎么样,今晚算是给咱们提了个醒,属下一定会叫大伙立刻加强小心。”
赵冷善道:“《忘情天书》的事先别让蕊蕊知道,这种事不该把她也卷进来。”
外面阳光灿烂,春色宜人,到处都有愉快的事情发生,有人喝完了一坛百年佳酿,心情好的到处耍酒疯;有人赌博赢了钱,大把大把的银票等着全家老小一起挥霍;有人难得在江湖朋友面前出来一次风头,打算扬名天下;在这阳光明媚的世界上,正义总比邪恶要多得多,欢笑也总比忧愁要多得多,只因为,更多的阴霾是人们看不见的。
雪花银枪断成了两截,没用的东西总是要被抛弃的,露出血一般的暗红色,血凝结时的颜色,如果谁到了这里,一定以为自己走进了地狱。
这其实是一个宽大而潮湿的地牢,还没到门口,已经就闻到恶臭的血腥味,幸好两边都有烛光,不至于太黑,可即使在点上成千上万的烛火,也改变不了这人吃人的黑暗,地牢中央,一个看不清模样的青年男子被人强制着跪在肮脏的地上,一身利落的黑衣早已不完整,他脸色苍白,几次呻吟着想站起来,想反抗,反应他的总是一次比一次更残酷的毒打和惩罚。
一个面目狰狞的壮汉随手取过手下的鞭子,瞪着跪在地上几乎半死不活的人,宽大的袍袖一甩,狠狠的打向他!
“夜痕,从现在起,你只是一个废人!没想到你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到!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
地牢里只剩下鞭子抽打的声音和夜痕的痛苦的呻吟声。对这些见惯了杀戮与残暴的刽子手来说,他们已经没有了良知,一个活着的冷漠的灵魂比任何东西都可怕,他们见不到地上的阳光,体会不到阳光照进心里时的那份平和与安逸,他们没有享受过情和爱,更不会理解夜痕此时身在牢笼却依然火热的情怀。
“这就是不听命令的下场,被打死活该!”
“只能怪他自己倒霉,现在一条狗都比他有用处。”
“我敢打赌,这小子这回算是死到临头了!”
“唉,这已经是我在这见到的第十二条人命了。”
“我倒觉得这小子死了挺可惜,之前教主多么器重他,就因为这回失了手。”
“这才叫杀一儆百。”
......
一阵铃铛的声音在地牢中响起,地牢中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她黑衣黑发,身材瘦弱,走路的动静很轻,连说话的声音都很轻薄,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她有着和蝴蝶一样美丽的面孔,也有着和蝴蝶一样美丽的名字,蝴蝶优雅的外表总是带给人们美好的印象,无论她们有毒还是没毒。
她蹲下来,仔细端详着眼前人的模样,柔软如花朵的手在他头上抚摸:“真不明白你,以前的你从来没失败过,你知道吗?教主这回气坏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夜痕紧闭的双眼终于睁开,仿佛做了一个梦,黑蝴蝶一直在他身边他似乎毫不在意,眼睛空洞的注视着一个方向,那只是一个墙角,但墙角之外的地方却存在着他这生以来最大的梦想,沙哑的喉咙模糊不清的说着谁也听不清的话。
黑蝴蝶惊讶道:“你想说什么?”
“蕊......蕊......”
“夜痕,你看着我说,你到底要说什么?”
夜痕看清了来人的面孔,那个字立即便咽了下去,他和她的秘密,不许第三个人知道。
黑蝴蝶向四周命令道:“你们快把他松开!”
牢头听令立即解开了夜痕手上的铁索,黑蝴蝶费力的把夜痕扶起来,离开了恶臭的地牢。
黑蝴蝶对夜痕的情谊,毒教上上下下的人都看的出来,所以看到他俩从地牢出来时从始至终没有人过问。
夜痕悄悄的离开了。即使他有一肚子感激的话要对黑蝴蝶讲,可是他仍然记得,生命中又多了一样比感激更重要的事情。
屋外下起了蒙蒙的小雨,这是立春以来第一场雨,雨声很小,雨滴清新的味道和屋内的热茶袅袅几乎能使人昏昏入睡。
享受雨滴淋过的叶子更加明亮照人,院子里又响起了女孩子们银铃般欢快的笑语。阿碧虽然是赵蕊的丫头,可在赵蕊心中,阿碧是个胜似亲姐妹的好伙伴,有开心的事情总是会一起分享。
赵冷善手指轻磕桌面,微笑着看着她们,眼睛里充满了爱怜与满足。
铁风道:“今早收到飞鸽传书,犬组在回来的路上遭到伏击,死了三个兄弟,另外两个也身受重伤,怕是从此行动不了了。”
赵冷善面不改色,对身边手下说道:“马上去查,不留一个活口。”
一旁的慕容真道:“十有八九是毒教干的。”
赵冷善冷笑道:“如果不是毒教,杀了他们算是给对方一个教训,如果是——”赵冷善的手指突然一紧,“这几条人命,只是个开头,后面还有比死更残酷的代价,这颗毒苗,总有一天,我要把它连根拔起,斩草除根。”
阿碧不知道小姐今天哪来这么大劲头,丫头们都玩累了,她的兴致还这么高。
阿碧好奇的问道:“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啊?你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赵蕊只是笑,除了笑,她不会说任何话,她的心事她的秘密只属于她自己。
丫头浣儿笑道:“我看啊,是因为慕容公子的关系吧?自从他来到咱们山庄,你看小姐都笑了一天了!”
赵蕊嗔怪道:“才不像你们说的那样呢!我开心与他人有什么关系?”
一阵欢快如晨风的笑声传过来。
铁风道:“大小姐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赵冷善微眯着眼睛道:“你喜欢她?”
铁风惶恐道:“属下不敢。”
赵冷善道:“全庄的人都知道你们走的很近。”
铁风正色道:“属下只是奉命保护大小姐。”
赵冷善叹气道:“随你便吧!最好不要自欺欺人。”
****** ******
赵蕊盯着手中的白玉观音发呆,自从他走后,一整天都没有好好吃饭,大哥还以为她受了风寒,叫她尽量不要出屋子,可是不出屋子,怎么找回跟昨天晚上那种奇妙的感觉呢?
她又来到了树下,望着小小的观音自言自语:“昨天晚上也没看见你到底长什么样子?你还来吗?什么时候来?”
“我今天想了无数次你的样子,不知道跟你的真实样貌像不像。”
“这只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他们谁也想不到,我竟然交了你这样一位朋友。”
......
赵蕊忽然吓了一跳,她身子猛地一震差点摔倒在地!她以为是自己出了幻觉,可那人确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进来的,此时,他正站在他的面前!
“蕊蕊。”
天啊!他在叫她的名字!他知道她的名字!
赵蕊惊喜交加地看着眼前这人,激动地泪水突然就掉了下来,她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我就知道......我没白等你......你果然出现了......”
她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以至于忘了所有早已想好要对他讲的话,然而只这一句就足够了,他心中的城堡已为她这句话轰然倒塌。
“其实——从昨晚离开后我渡过了非常难熬的一夜,我对自己说,就算是死,我也要来见你一面,我过不了自己这关,我很想你。”
一个“想”字,赵蕊的眼泪差点掉下来,她鼻子一酸:“是,就算是死,我也要见你。”
就在这一刻,他已经下了要和她一起生死的准备。他忽然很想拥抱她,却胆小的只握住她的手,连同白玉观音一起被他的温热的手掌包在一起。
“我有名字,你以后不用老对着它说话,我叫夜痕。”
原来,她刚才对着观音自言自语的样子全被他看到了,夜痕,夜痕!
他们牵着彼此的手,一刻也没有松开,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他们终于看到心中的爱长什么样子,赵蕊轻轻的说道:“哪怕你不来,我也一直是在等着你的。你把玉观音送给我,不就是希望我记住你吗?”
夜痕没有说话,赵蕊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没关系,他在她身边就好,夜痕的头沉沉靠在她瘦小的肩上,高大的身躯也重重的压在她身上,赵蕊还是第一次和大哥以外的男子如此亲密接触,她的心突然砰砰的剧烈的跳起来,她知道自己一定是太紧张了。
可夜痕一句话也不说,依旧趴在她的肩头不起来,赵蕊下意识的抓紧了他的腰部,却感觉粘稠的一片,她连忙抽出手来。
是血!
在黑夜中尤为刺眼的暗红色!
赵蕊手足无措的问道:“你......你受伤了?你流血了?”可是夜痕几乎疼的快要昏迷过去,没法回答她。
他苍白的脸上不见一点红润,虚弱的样子好像随时都会死去。
赵蕊嗔骂道,这个笨蛋!这一路上不知到底流了多少血才来到她面前?虽然埋怨他,可是她难以掩饰她的心情。赵蕊拼尽全身所有的力气,才把夜痕连拖带抱带回房间里。
“你怎么样......你不要死.......你不要死......”生平头一回,赵蕊感到害怕,夜痕的血沾在她的被褥上,刺目惊心。
终于看见夜痕睁开了眼睛,赵蕊生气道:“你这个笨蛋!受了伤还往这跑?!你回来找死吗?”
夜痕艰难的倚在床边,努力地露出一丝笑容,用沾满鲜血的手安抚着她:“别哭......不要怕......只是皮外伤......能见你一面......我真高兴......”
“我要去找大哥,我不会让你死!我不会让你死!!!”虽然她可以追随他,一起生,一起死,可是她最喜欢的还是他平平安安站在她面前的样子。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门外突然响起阿碧的声音,可能被她听到了什么。
两人紧张的看向那边,赵蕊大声敷衍道:“没事了,我被桌角撞了一下,不疼了,我这就睡了,你不用进来了。”
夜痕体内胸中撕裂的剧痛,让他的脸色煞白,轻轻闭上眼睛,勉强的笑容在唇边:“求你不要去......不要告诉其他人......被他们发现我在......就完了.....你放心......我有九条命要留着祸害千年的......”
赵蕊小心的撕开和他血肉粘在一起的衣服,一点点的帮他止血,当她接触到他的肌肤时,悄悄地红了脸,男子温热的肌肤灼烫到她的手,动作一下子变得拘束。夜痕不知道她在害羞,还当赵蕊是在为他难过哭泣,不敢下手。
夜痕闭着眼忍痛说道:“蕊蕊,你可以多使点劲,我不怕痛,否则......我的血就快流干了。”
赵蕊只好红着脸依照他的吩咐进行下去。
夜痕温柔的注视着赵蕊,一颗晶莹的泪珠从脸侧滑到枕头上,“其实上次我是来偷————我在屋檐上藏了半天,一直在等机会,看见你一个人在树下,一直看着天空,就好像随时会消失的泡沫,我怕......留不住你。”
“你会离开我吗?”夜痕话一出口就先把自己惊住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赵蕊嗫嚅道。
夜痕顿时笑的很舒服:“我很满意这个答案。”
“你快睡吧!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在这里。”
夜痕歉意道:“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被褥。”
他终于睡着了。
赵冷善长身玉立,月色透过木窗无声的洒在他白色的身影上。
门外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赵冷善转过身。
“庄主,树林里发现一片血迹,距离小姐的方向比较近。”所有人都知道,树林是赵蕊最常去的地方,这实在不算个好消息。
今夜还真是平静的不一般啊!
不管他们守卫防范的多严,总有那不怕死的鸟儿往里面闯。
赵冷善不放心的赶往赵蕊的屋子,出现任何损失都不怕,如果那滩血真和蕊蕊有关系,他一定要把伤害蕊蕊那人的血放干!
赵蕊这里好像安然无恙,赵冷善轻敲了几下门,叫道:“蕊蕊开门!”
“谁呀?我都说了我要睡了!”赵蕊只着一件单衣,睡眼惺忪的开了开门,露出一点缝,“大哥,干什么呀?你不睡觉人家还要睡呢!”
“家里闯入了刺客,我担心你,来看看。”赵冷善一边问着,眼睛一边四处往屋里打量,看看有没有异常情况,“听阿碧说,你晚饭没吃?”
“都什么时候了你才问?走开走开!不理你了!”赵蕊一赌气关上了房门。
没事就好。
赵冷善微笑着离开,只是一个女孩子屋子里藏着一个男人,实在是件十分别扭的事,说出去不好听啊!
铁风默默地站在门口,看着屋内庄主愁眉紧锁,府里竟然出了见血的事,作为府里总管的他感到十分自责与羞愧。
他抬脚走进里面,“扑通”一声跪在赵冷善面前,沉声道:“庄主,属下办事不力,恳请庄主做出惩罚,属下绝无半句怨言。”
赵冷善叹口气,连忙扶起他道:“你这是干什么?区区小事就下跪,你的膝盖就这么不值钱?!”
“可属下犯了错就该受罚。”
赵冷善无奈道:“你要是非得想吃点苦头干点活,就把院子里那片血清除掉,我看着心烦!”
铁风疑惑道:“庄主,您不接着查了?”
赵冷善道:“自己家里的事我最清楚,谁也瞒不过我的眼睛。明天你去给我办件事。”
铁风双手作揖道:“任凭庄主差遣。”
“你去给城南叶家带份厚礼和一封信,春天是个好时节,喝喝酒叙叙旧,我们早该聚一聚了。明天一早我一把书信写好,你就出发。”
“是。”
****** ******
夜痕一睁眼就看见赵蕊趴在床沿上睡得很沉的样子,可是这丫头连睡觉的时候眉头都是紧锁着的。夜痕手伸过去轻轻的抚摸着赵蕊如象牙般洁白的小脸,他的手几乎能完全覆盖住,夜痕甜甜的微笑,她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真是漂亮极了。夜痕突然有点担心,如此美好的姑娘,他能拥有她吗?如果蕊蕊知道了他的出身和过去,还愿意心无芥蒂的接受他吗?
夜痕轻声唤道:“蕊蕊,蕊蕊醒醒,蕊蕊醒醒。”
赵蕊惊醒过来,看到夜痕依旧在她身边,他的手近在咫尺,顿时放了心:“你怎么了?”
“蕊蕊扶我起来,趁着天还没亮,我得走了。”
“可是你的伤——”
“一点皮肉伤不碍事,早就不疼了。”夜痕不在意的说道,他低头整理着衣服,没注意到赵蕊脸上落寞的表情。
赵蕊别扭的说道:“如果你受伤是因为我,那你以后就不用来找我了。”
夜痕一怔,心想蕊蕊肯定知道了些什么,他郑重看着她,对她道:“蕊蕊你听着,我的伤跟任何人没有关系。至于你刚才那话,我权当没有听见。”
赵蕊抬起头凝视着他:“我只是不想让你因为我丢了性命,昨晚你满身是血的出现在我面前,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你遍体鳞伤来找我时遭遇了怎样的折磨。”
夜痕动情的握住她的肩膀:“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说过了我有九条命。”
“你别骗我。”
夜痕握住她的手把它放在他心脏的位置:“我的心和你的眼睛一样是不会骗人的,你感受到了吗?”
“嗯。“赵蕊又重新露出笑脸,“这可是你说的,春天到了,我听人说外面山坡上的草都绿了,你要记得带我去看。”
夜痕痴痴的看着她道:“蕊蕊,你笑起来真美。”
他说完这话,突然迅速飞上了房檐,一眨眼就不见了,赵蕊知道他的武功很高,却想不到他的轻功也这么好。
青草地的美梦很快成了占据赵蕊少女心灵的重要位置,可没想到美梦实现的这么快。
艳阳高照。
好长时间没这么暖和过了,连枝头上鸟儿的歌声都这么婉转动人。
几个侍奉赵蕊的丫鬟整齐的站成一排,一大早就被庄主叫来问话,大家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气氛有些压抑。
“蕊蕊这孩子整天都在搞些什么?又不来吃早饭,皇上都没她这么忙吧?阿碧你说!”
“小姐有心事,时而开心时而不开心,可她不让我们过问,昨晚也没让我们侍候。”
赵冷善不耐烦的向身边人命令道,“去看看那个丫头到底在做什么?叫她马上来见我。”
屋子里因为住过一个男人,气氛突然变得奇特起来,夜痕的气息仿佛还在,说不清是美妙还是别的什么,昨晚没睡好,赵蕊正眯在床上打盹,外面却传来丫鬟的叫声:“小姐,庄主叫你马上去见他。”
赵蕊撇撇嘴,知道今天免不了挨骂了,索性硬着头皮就去了。今天的阳光真刺眼,赵蕊觉得自己肯定是眼花了,要不然怎么看见两个慕容真呢?
奇迹发生了,两个慕容真竟都朝她走来了!
赵蕊不禁笑了,怪不得大哥说有客人要来,来的不是外人,而是从小就和她关系最铁的好大哥叶天麟!是叶天麟!赵蕊一下子觉得自己心情特别特别的好!
赵蕊一直觉得,童年里大部分的快乐时光都是叶天麟给她的,叶天麟从小就喜欢带赵蕊经历各种有趣的事情,赵蕊最喜欢和他分享一切,叶天麟也很会讲各种有趣的笑话,只要有叶天麟在的地方就永远充满着乐趣与欢笑,对赵蕊来说,叶天麟首先是她的哥们,其次才是兄长。
叶天麟飞快的抱起赵蕊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亲热的笑道:“蕊蕊丫头,快让哥哥看看你又长胖了没?”叶天麟从小就喜欢抱着她弄的晕头转向,这是他才开心。赵蕊紧张的搂着他的肩膀,真怕一不小心把自己飞出去,叶天麟终于把她放下来,故意板着脸说道:“我这么费力的逗你开心,你居然还有心思想别的事情?”
赵蕊争辩道:“我哪有?”
慕容真看着二人,道:“你们尽管开心,却把我自己晾在一边,真不厚道。”
赵蕊连忙拽过慕容真的手说道:“好了,现在你们在我身边一边一个,这样公平了。”
叶天麟问道:“小顽皮,是不是我来的太突然吓着你了?”
“不,你来的正好,大哥教训我的时候,你得帮我挡着点。”
“没问题。”
“不可能。”
赵冷善突然出现在三人面前,瞪了赵蕊一眼:“别以为你的‘同党’来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他脸色随即温和下来,对叶天麟道:“叶兄真是神速啊,刚刚还在念叨你,怕你不来。”
“呦,我哪敢,我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我的家产想想,万一惹火了你赵大庄主,心情不好一把火给烧了,那就太不值得了,再说你信中什么都提到了,我不惦记你还不惦记蕊蕊丫头嘛?”
赵冷善无奈笑道:“天麟啊天麟,如果哪一天我要是死了,一定是被你吵死的,你这张嘴比暗器都管用,你有这个特长完全可以去大街上说书。”
叶天麟抱怨的瞪着慕容真道:“‘木头’,你看他就这样咒我,你还不帮我!”
“木头”是叶天麟早些年给慕容真取的绰号,慕容真为人不善言辞的确对得起这个称呼,赵蕊也时常想,他这种人最适合在山林里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居。
坐了还没半个时辰,叶天麟又大叫起来:“赵冷善,你就是这样对待兄弟的吗?我都来这么半天了连壶好酒都舍不得拿出来,你这个大庄主也太抠门了吧?”
赵冷善给了她一个白眼:“地窖没锁门,认得路就自己去,我可没工夫给你带路。”
叶天麟立即展开了大大的笑容。
叶天麟轻门熟路的打开地窖的门,顿时一股清冽的酒香迎面扑来,差点把他撂倒,叶天麟自言自语道:“赵冷善这家伙真不仗义,藏了这么多好酒,估计八百辈子也喝不完,说你抠门一点都不冤枉你!”
叶天麟转了一圈,选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忽然明白了那句话: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地窖里又进来一人,叶天麟闭着眼睛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谁。
“俗话说的好,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说吧!又有什么棘手的事需要我帮忙啊?”
赵冷善笑道:“最聪明莫过于叶天麟,不错,这件事你去做最合适。”
叶天麟一边享受着美酒一边说道:“要是跑腿的活我可不干。”
“这回是蕊蕊的事。”
叶天麟来了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惊讶的盯着他:“蕊蕊?蕊蕊怎么了?”这丫头刚才还和他打闹亲热拥抱,挺好的啊!
赵冷善和他并肩坐下来,道:“蕊蕊不知从哪儿认识一个男人,那个人还在蕊蕊房中待过一夜,蕊蕊天真烂漫,只怕两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叶天麟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蕊蕊丫头眼光不是一般的差,有我这么帅的大哥,还敢去招惹其他男人。老兄,要说这是也怪你,你平常对她关心不够,如果真出了事,你连哭都来不及,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抢我的蕊蕊。”
赵冷善真诚的看着他道:“兄弟,谢了。”
叶天麟挥挥手:“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酸了?蕊蕊就像我自己的亲生妹妹,她的事不用你说我也是义不容辞,我可舍不得这丫头受什么伤害,”他突然暧昧的一笑,“实在不行,我娶她。”
赵冷善嘴角一阵抽搐,想说什么却没开口。
“喂,我开玩笑的。”
赵冷善淡淡道:“成亲的事也不是不可,但这次你可不要因为喝酒而耽误了事。”
果不其然,叶天麟的到来对赵蕊既是惊喜又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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