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你和她的女儿在草坪上玩耍,她坐在一旁,拿着相机,时不时的按下快门。她的嘴角上扬着,夹着一缕被风吹乱的头发。她是开心的,只是眼睛里浮现了一丝淡淡的阴郁,像薄纱般的云拂过满盈的月。你停了一会儿,因为你感受到薄云引起的明暗变化。然而你依然背对着她,微微一笑,你明白那薄纱般的云里所包含的情愫。那是融合着愧疚和感激,悔恨和幸福的。你也明白应该让她保留这片薄云,这样她可以过得轻松一些,你也能从容一点。
那是农历二月初,冬末春初,风不寒日不燥的美好时节。你和小姑娘脱去厚重的外衣,把枯黄的草压在身下,毛衣上都粘满了枯草。她张了张嘴,本想呵斥你们,但也只是张了张嘴,又把举起的手放下,顺便理了理被你们丢到这边的外衣。满草坪都飘荡着小姑娘爽朗的笑,她也不想打搅。
02
时间的车轮往回滚着,压出的车辙也逐渐消失殆尽。
你年轻了几岁,头发也长些、茂密些。只是那个夏夜,空气稠得像粥一样,憋了几天的雨依旧没有下。你瘫倒在椅子上,没有开空调,没有开电扇。任凭汗水从体内涌出后又肆意流淌,似乎这流淌着的不是汗水,而是你心里杂陈的百味。
五天前她给你打了个电话,她马上要结婚了,但是她心里生出了退缩。在这人生重大的关口上,过度的紧张使她开始犹豫、开始怀疑。不确定这条路是否正确;不确定那个男人是否是对的人。对未来的恐惧让她想逃离。于是你邀请她来你的城市透透气。你本想乘着这个机会把她留下,破釜沉舟地、义无反顾地让她看见你心动的痕迹。你想着这也许是她给你的机会,她向你倾诉,答应你的邀请,没准她也想向你靠近。于是,你想着该带她去哪儿玩,计划着该说些什么,该怎样不经意地牵起她的手……天亮了,你一夜无眠。
终于,你在车站见到她了。几年未见的她,留起了长发,精致淡雅的妆,明媚阳光的笑,还朝你挥了挥手。你愣住了,你的心停了两拍,而后又重重地撞了你的胸口——一次、两次。一瞬间,你想逃跑——你在脑海里重新审视了你自己,你的自卑和怯懦发动了政变,你的义无反顾已经被处以绞刑,你的军队土崩瓦解了。
于是你的一夜无眠变成了一夜白日梦。你贴心地告诉她,那是婚前恐惧症,是对未来不确定的害怕。还建议她这些天开开心心的游玩,回去以后多多交流沟通。而后你又小声的补了一句:不用害怕,至少我一直都在。
一个月后,她结婚了!你终于把她送到别人手上了!
03
日头从西边升起又从东边落下,门前的枇杷树越长越矮,你一路倒着走,走出了大学的校门,走进了中学的课堂。那时,你和她分开两地,在没有手机的年代互通着书信。
你和她相约见面,在暮春的一个周末。山区的雨淅淅沥沥,时有时无的下着。空气里带着些许寒意,你不能察觉,只是自顾自地涨红了脸。你推着自行车和她并肩走着,撑开的雨伞拉远了你们的距离。你背着一个书包,包里原本装着一个盒子,盒子里是你折的一千只千纸鹤,现在盒子提在了她的手上。
那是一条环镇的马路,你们就那样一圈、两圈地走着,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你不敢侧过头去看她,只能偶尔用余光瞄上一眼。她一头短发,挑染着几根金黄,银白的发箍俏皮地闪着光。在你破自行车的吱呀声中,你们把天色走暗了。于是你送她到她家楼下,然后骑车回家。你把伞收了,迎着微凉的雨,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让吱吱呀呀的声响像欢快的乐曲样一路飘扬。
04
时间快捷,一如魔术师手中抽进抽出的一条红丝带。你看着她的女儿呱呱坠地,看着小姑娘蹒跚学步、牙牙学语,看着她和他越来越频繁的争吵,看着她和他在他出手打她后去民政局把证换了。
终于,你来到了她的身边,带着你的自卑和怯懦,还有你自恃的平等与般配。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