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友群聊天的时候,王老师出了一个《奇石.丑石》的题目,我没有认真看过什么珍奇的石头,也没见过贾平凹先生笔下那种上场时丑陋无比,谢幕时出乎意料的“丑石”。但数十年的生活经历,却使我和石头结下了千丝万缕的缘源。
我出生在在富平县北三十公里的一个小村落,七八十户人家,以石姓居多,村名就叫“石家堡”,据老辈人相传,堡子原来还有一个大气上档次的名字叫“金汤堡”,可惜已湮没在往事的尘烟里,没有几个人知道了。蜿蜒前伸的顺阳河,静静的在村东头流过,在送走岁月的同时,耗干了它丰满的身躯,剩下大大小小的沙砾石块,平铺在河床上、土层下,把悠远的记忆像书页似的层层叠沓,默默记述着昔日的辉煌。
这天然的沙石场,成了穷困年代庄户人家共有的生活资源。挖出的石头,有的被凿平整做了柱子的墩石,有的被洗净作为腌酸菜的压石,有的在厕所垫脚,有的在地头分界,大块不规则的,堆起来垒墙做根基,小块没形状的,铺路垫道减少雨天的泥泞,大小混杂的经网筛过后漏出“土沙”,稍加些白灰,就是抹缝和泥的好材料,都根据需要发挥着理所应当的作用。数十年下来,村子里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青石块,沒有美丽的花纹,没有奇特的外形,没有人把玩欣赏,更没有人悉心珍藏,普通的像土坷垃一样,平平淡淡的散落在墙角巷尾,地畔村头。还被人们赋予了一个稍带贬义的称呼一一顽石,也不知它上辈子得罪了谁?
从我记事起,老屋的“天井”里就支着一方二尺见方的青石块,遗憾的是缺了一个角。童年时,我在上面玩泥、扯纸、逗蛐蛐。上学了,我在上面写字、画画、做作业。母亲不止一次的说过:“那是你大爷(祖父的大哥)做笼时的石头…。”从此我幼小的心灵里似乎就有了大爷的身影。其实,大爷是祖父的堂兄,没有子嗣,早在1970年春天就去世了,十多年过去,不是那块石头,已很少有人提起。就是因为这块石头,我知道大爷生前是制作和修补“蒸笼”的匠工,而这块石头,就是大爷的“工作台”。翌年清明节,祖父带我们去公茔扫墓,我对大爷那个普通的坟头又增添了几分亲近。
我亦说石上世纪八十年代,农村还很穷,故去的人埋进公茔里,很少有墓碑。乡民们大都是凭脑子记着亲人的长眠之地,所以上错坟就成了常有的事。有一年,我们也弄了这么一回,给大爷把坟上错了!祖父一边把已烧化的纸钱灰用手掬着移到大爷坟前,一边嘴里念着“罪过,罪过。”那份虔诚与煌恐至今还让我记忆犹新。回去以后,祖父就给父亲他们弟兄交待:“将来你们给我把碑立小些,明年先给你伯把碑立了,不能让你伯身后感到孤凄。”于是一九八八年清明节,大爷坟前就立起了一块青石碑,从那上面,我又知道了什么叫“显考”,什么叫“府君”,更记住了我那默默无闻、劳作了一生的大爷的名字。这件事,在村子里颇有影响。当时因为贫穷,许多人对活着的父母都推来推去不愿赡养,死后就是一个土堆。大爷没有子嗣,故去多年还有人立石树碑,我们孝悌的家风让那些孝道有缺的人汗颜,从而在对待老人的问题上有了些许改观。
长大后,受传统文化的浸润,我对古文,特别是过去的人名特别感兴趣,知道了南北朝时的宋武帝刘裕有个小名叫“寄奴”,中草药里的“刘寄奴”就和他有关!知道了明太祖朱元璋的名字还有一个谐音“诛元璋”,意即诛灭元朝暴虐统治的利器!最有意思的是近代中国著名政治人物蒋介石的名字,竟然深意重重。资料显示,蒋公的名字典出《周易》:“(豫卦)六二,介于石,不终日,贞吉。《象》曰:‘不终日贞吉’,以中正也。”意喻君子上不媚谄,下不亵渎,做人做事懂得变通,则终有好结果。诸君对这个“石”想不到吧。
我亦说石参加工作,我在铁路部门上班,钢轨枕木道床上那厚厚的石碴成了我谋生求食的伙伴。石碴根据粒径大小有配比,为的是方便雨雪天气排水,防止积水泡坏了基础。石碴的厚度有要求,为的是使线路有弹性,防止硬碰硬损坏了钢轨和枕木。(高铁线路不用石碴是另一种技术哦)
铁路技术数据标准是用毫米计算的,误差范围也就几毫米。线路修理百分之六七十的工作,就是摆弄这些大块小粒的石碴。远望那一块不平了,就把那一块轨道抬起,挥动钢镐将石碴砸进枕木底,使凹陷的地方垫平。用道尺一量左右两边的轨道水平差值大了,依旧是把低的那侧抬起、砸实、垫平。原来用人工,现在用机器,千千万万的铁路工务人就是这样年复一年摆弄着这些石头,在毫米之间,保证着火车的顺利通行。千千万万的铁路工人也像这平凡的石头一样,奉献了自己的青春,垫起了“东风”、“和谐”与“复兴”!作为这些“石头"中的一员,我自豪!我光荣!
耳边响起熟悉的歌声:“…我是一颗小小的石头,深深的埋在泥土之中,千年以后繁华落幕,我还在风雨之中为你等候。…”感谢这石头,充实了我的人生,风雨前程,我们且走且珍惜,永远结伴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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